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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五百六十章 为主为辅
“日本人之称我中国也,一则曰老大帝国,再则曰老大帝国。是语也,盖袭译欧西人之言也。
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梁启超曰:恶!是何言!是何言!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国在!”
梁启超,“少年中国说”!
何止一个广州的徐良孝!
山河破碎之日,就是举国反抗之时!
在上海、在南京、在徐州,在每一个沦陷的城市,都有一个、两个、无数个“徐良孝”在战斗!
他们最小的,才只有七八岁。
但他们已经成为了老资格的情报员。
上海情报员茅斌南,暴露后,宁死不屈,惨遭日军杀害。
时年,十岁!
徐州交通员朱武,以杂工身份潜伏日人旅馆。
被日军发现后,从旅馆四楼纵身而下,一跃成仁。
时年,九岁!
又何止是他们?
在前线,十岁、十二岁的少年,扛着比他们身高还高的枪,勇猛无畏的向日军发起了一次次的冲锋!
他们忘记了自己的岁数。
他们只知道,当国家面临侵略的时候,他们是:
中国人!
他们,比很多成年人更加有勇气!
他们,比很多成年人更加有骨气!
他们,知道自己身体里流的是什么样的血液!
很多很多年以后,当太平盛世的时候,有些无耻文人总喜欢为汉奸翻案。
甚至有个狗屁教授居然说“汪精卫是汉奸里的英雄”。
去吧,去和这些死难的英雄说吧!
你的骨头,还不如一个孩子硬!
孟绍原看着徐乐业,看了许久许久。
然后,他站起身,对着徐乐业深深的鞠了一躬。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只说了六个字:
“我活着,我作证!”
只要他孟绍原还有一口气在,他就发誓,一定会让所有人知道这些英雄的事迹!
徐乐业的眼眶红了。
值了,只要有人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一切都值了!
“老弟,坐,坐。”
谢镇南随即说道:“这说起孩子,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戴老板知道你要到广州,他又联系不到你,所以让我转告你。
你在香港营救的那个孩子,已经平安到达重庆!”
孟绍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聂敏轩!
自从在香港成功营救聂敏轩后,孟绍原第一时间就让杨华光派专人,带着聂敏轩转道澳门,然后一路护送到重庆。
他之前还一直在担心路上会不会出事,现在,终于得到这个好消息了!
还有礼查森夫妇,也是从澳门离开的,这时候已经离重庆比较近了吧。
丁文瑞呢?
这小子被自己派到上海,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
那个内奸找到没有?
孟绍原只恨自己分身乏术。
嗯,今天,谢镇南把自己麾下两名大将都叫了过来,甚至还把徐乐业儿子的真实身份告诉了自己。
那是摆明了一种态度,存心和自己拉近关系了。
在广州,要想顺利完成任务,离开谢镇南可绝对不行。
“谢哥,老徐,老高,这彼此都介绍过了,咱们今后,祸福与共。你们在外的辛苦,没人比我更清楚了,重庆那边你们放心,有什么事我都全力以赴。”
孟绍原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这次来的任务,谢哥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了,是戴老板亲自给我下达的任务。”谢镇南接口说道:“由广州站协助你,完成对伪高官陈耀祖的刺杀任务。
孟老弟,你放心,我广州站全体人员全部接受你的调度。”
“谢哥,话是这么说,戴先生呢,的确命令我来执行任务,但咱们兄弟,也不用客套什么了。”
孟绍原随即说道:“这里是广州,此次刺杀任务,当以广州站为主力。谢哥,你主,我辅!”
这可不是光嘴上说说的。
谁主谁辅,关系到任务一旦成功后,论功行赏的问题。
眼下孟绍原如此说,谢镇南心里也早就计算好了,只要任务能够成功,那是一定要把孟绍原的功劳写在第一位的。
自己当这个广州站的站长,虽然处在敌人的心脏地带,但过得一点危险没有,开开心心的。
升官什么的,暂时放放再说。
调到重庆虽然更加安全,但哪有在这里当个土皇帝那么惬意?
“谁主谁铺,咱们看情况而定。”谢镇南沉吟了一下:“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情况。陈耀祖是汪精卫的妻弟,这你也是知道的。
这个人过去很有名望,这个人号称生命最恨两样东西,一个是大烟,一个是赌。他上任伪广东高官后,便开始大力禁烟禁赌。。
禁赌呢,本来是好事,可他把打麻将也归类为了赌博,禁止市内各茶楼酒馆及公共场所以麻雀牌为娱乐。全省公务员则无论任何场合一律禁止。同时ST市亦援例实行。
可是啊,禁赌禁了没多久,买通了伪政府的要员,继续开设赌场,美其名为娱乐游戏场,继续大开赌博之门。
他们串同伪广州市长及各局长、各参事、各秘书、各科长、各股长以至各科员,通过市政会议,批准开办。”
孟绍原笑了。
“至于这禁烟呢?更是荒诞不经。”谢镇南冷笑一声:“你知道广东伪军是怎么发放军饷的吗?烟土!全部都考烟土支撑。
每天都有日机一架,满载烟土,飞抵广州,然后由福民堂接手,负责贩卖。陈耀祖要是想禁烟,就等于断了军饷,只怕那些伪军会第一个哗变吧。”
孟绍原又笑了。
所谓滑稽,大约说的就是这个吧?
他仔细听了陈耀祖的情况,问道:“他的爱好是什么?”
“倒没有其它的,就是喜欢古玩。”谢镇南随即说道:“他只要一有空,必到文德路各古玩店看古玩。
看中的,立刻就买下来。一般不问价格,只管让人送到政府去,而省府会计主任汪彦斌付钱,带回省府珍藏,遇有贵宾过境或回国,即命取出某件,赠送某人。”
这倒好。
慷政府之慨。
“要想成功刺杀,自然需要先调查清楚对方喜欢。”谢镇南也明白孟绍原的意思:“他这喜好古玩,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一个地方。
这样,老弟,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我派人,把更加详细的情报准准备好,然后咱们制定计划!” 第二千五百六十一章 成功汉奸
孟绍原既然到了广州,谢镇南那是打定主意决计要好好招待一下的。
一大早,便已经在那等着了。
徐乐业在广州这个地方,那是一个“名人”。
黑白两道全都吃得开。
警察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甚至,连日本人看到他都得客客气气的。
这个有名的“大汉奸”,混的那是一个风生水起。
据说,日军岗田司令官,曾经要给他派日本兵保护他,结果却被徐乐业婉言谢绝了。
用他的话说,在广州,能够杀他的人还没出生。
倒也的确如此。
有几次针对他的刺杀,都被他轻而易举的躲过了。
军统锄奸团厉不厉害?
厉害!
但依旧没用。
军统针对他前后经过了十几次的刺杀,但次次都是无功而返。
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特殊的。
每次刺杀前,谢镇南都会提前通知他。
这能刺杀成功吗?
所以,你可以对他恨得牙痒痒的,但你就是拿他无可奈何。
唯一一次距离最成功的刺杀,还是他身边人做的。
那是徐乐业从小养在身边的一个远房侄子,他待这个侄子如同亲生儿子一般。
结果,侄子也实在看不过他的为人。
有次趁着他不注意,当场发难,对着他的腰部就是一刀。
大约是徐乐业膘肥肉满,居然侥幸活了下来。
可就这在医院里足足躺了一个多月才出院。
出院的时候,才得知侄子已经被日本人处死了。
这以后,日本人对他也更加的信任了。
一个连从小带大的亲人都想杀的人,这样的人,不信任他信任谁?
从那以后,徐乐业更加注重起了对自己安全的防护。
只有谢镇南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那天,当终于可以单独相处的时候,徐乐业嚎啕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
一边哭,一边狠狠扇着自己的巴掌,痛骂自己不是人。
谢镇南没有劝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哭。
等到他终于发泄完了,谢镇南只问了他一句:
“可以工作了吗?”
徐乐业点了点头。
就算被全天下的人误解,他依旧还有工作要做。
只要日本人没有被赶出中国一天,他就还是那个徐大善人,还是那个被人切齿痛恨的大汉奸!
无数的潜伏者,都像徐乐业一样,终日生活在双面人的面具下。
孟绍原最清楚这一点了。
他的手下,也有许多和徐乐业一样的潜伏者。
在谢镇南和徐乐业的陪同下,一出门,孟绍原就感觉到了徐乐业在当地的势力。
两个警察早在徐公馆门口等着了。
“赏!”
徐乐业一说出这个字,身边的人立刻拿出钱赏了两个警察。
警察美得冒泡,屁颠颠的一路小跑在前面开路。
等到轿车开了出去,警察一边美滋滋的点钱,一边冲着轿车吐了一口口水:
“呸,狗汉奸!”
……
轿车停了下来。
孟绍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看到后面轿车保镖跑了过来,保护在了轿车前。
徐乐业下车,到水果摊买了几斤水果。
然后用力挥手:
“保志太君,保志太君。”
正带着队伍巡逻的那个日军军曹,带着两个日军走来,满脸带笑:
“是徐桑,徐桑要出去吗?”
“啊,是,和两个朋友出去玩,这水果,你和太君们分了。”
徐乐业一边说着,一边又让保镖去后备箱里拿出了两条烟、两瓶酒交给了保志。
保志军曹似乎早就习惯了,一脸春风:“徐桑,你真是太客气了,又让你破费了。”
“太君保护广州有功,辛苦大大的。”徐乐业谄媚说道:“中日亲善。”
“哟西,中日亲善,大大的好!”
……
水果摊前。
一个客人问道:“那谁啊?”
“这你都不认识?徐乐业啊。”
“啊?就死那个大汉奸?”
“轻点说,要不然,徐乐业不抓你,日本人先抓了你。”
“哎。”客人一声叹息:“都是这样的汉奸咱中国还有希望吗?”
……
“老徐在广州混的是风生水起。”
轿车上,谢镇南开口说道:“日本人看到他没人不陪笑的。前两个月,重庆方面来了一个巡视员,结果身份暴露了,满城抓捕。
我让老徐安排,结果你猜老徐怎么说?他说,这事简单,你要把他留下来,还是送出去?”
那得赶紧的送出去。
出了事,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第二天,徐乐业直接让巡视员上了自己的轿车。
一路上,看到熟悉的日本军官,他的车子必停。
不是送烟就是送酒。
他轿车后备箱里满满的烟酒就是专门做这个的。
每次停车,都把巡视员吓个半死。
人家是巴不得赶紧的离开,他倒好,能停车一定停。
可一路上,就没个日军来检查的。
到了城门口,那天出城进城的人很多,检查的非常严厉。
一看到是徐乐业的车,就是刚才的保志军曹,立刻让手下给车子让出一条路来。
趁着这个功夫,徐乐业下车竟然还和保志聊起了天。
路都被清通了,徐乐业依旧没走的意思。
就这么聊了五六分钟的时间,保志军曹都不带朝轿车看一眼的。
这是谁的车?
徐乐业的啊!
谁会吃饱了撑的来检查他的车?
巡视员就这么被大摇大摆的送出了广州城。
“汉奸”当到这个地步,那算是最成功的吧?
这还不算完。
谢镇南又笑着说道:“去年,广州来了一个日特,也不知怎么了,对老徐产生了怀疑,开始着手调查他。
结果你猜怎么着?这个日特居然遭到了自己同事的排挤,根本没人愿意协助。
有天这个特务,去老徐家里摸底,两小时后,就被他的顶头上司叫去,狠狠训斥了一通,命令他不许再去打扰到老徐。
老徐呢,也是上下打点,没过多久,这个日特就被调离了广州。”
孟绍原竖起了大拇指:“老徐,当汉奸当到你这个份上,我服,我是真的服!”
徐乐业笑了笑:“我们父子都在当汉奸,不知道有多少人狠我们。等到胜利了,就算公开了我们的身份,只怕依旧有不少人会恨我啊。”
孟绍原接口说道:
“大丈夫顶天立地,其他人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可知道,谢哥知道,我向你保证,一定会让所有人知道的!” 第二千五百六十二章 珠江画舫
依旧是先早茶。
从香港到澳门再到广州,孟绍原不知道吃了多少顿早茶了。
早茶文化,在这里的确是根深蒂固的了。
喝到快中午的时候,徐乐业看了一下时间:
“走,咱们吃中饭去。”
啊?
这早茶吃了两个多小时,立刻又要吃中饭?
谢镇南似乎看出了孟绍原的想法,笑道:“蔡老板,你是吃遍了大江南北的,可我们广州的中饭,你一定没有吃过。”
是吗?
孟绍原有些不服气了。
自己吃得也不算少了,还有没吃过的饭局?
徐乐业也是一脸笑意:“蔡老板,今天,无论如何要把你安排好了,生意上的事情,你放心,一准帮你办妥了。”
生意自然指的是任务。
孟绍原也不担心。
有谢镇南、徐乐业、高英澜在这坐镇,出不了什么事。
只是,看着两个家伙把顿中饭说的那么神秘,孟绍原的好奇心也被调起来了。
……
这顿中饭,孟绍原还真没有吃过。
是在船上吃的。
船上吃饭倒也不稀奇。
问题是?
吃饭的方式。
广州历来都是一个贸易大城市。
广州码头,繁忙不堪,大型货轮比比皆是,贸易极度繁荣。
沦陷之后,国际货轮消失不见,但依旧非常繁忙。
而在珠江边上,除了停着不少的火轮,还有一艘艘改装过的渔船。
这种渔船在广州有个特殊的称谓:
“胥船”。
广州胥船最鼎盛时不下七八千艘。
什么是胥船?
其实,就是妓船。
这些船皆以脂粉为生计。
妓家以船为居室,扮演妻女待客,以为生计。
其舟多为画舫,因而又称“花船”。
早在乾隆年间,广州“花船”便已经名扬天下。
广州的船上人家,他们以船为家,生死皆在船上。
相对于生活在岸上人们,他们的社会地位是非常非常的低,甚至连乞丐都不如。
可就是这种地位最低的胥船,无数的广州人趋之若鹜。
有的甚至闻名巴巴的从外地赶来。
日军占领广州,胥船的生意也受到了极大影响。
因为船太多了,又都靠这个生活,因此行业间的竞争极其惨烈。
因为她们是扮演的妻女,大多数的甚至只要客人提供饭菜便行了。
活着,比什么都好!
普通的胥船,他徐乐业可看不上眼。
招待孟绍原这样的贵客,你要是安排到小船上,不但丢面子,而且不卫生。
万一身体出了事,谁负责?
一到岸边,早有两艘小艇在那等着了。
“蔡老板,谢老板,请。”
徐乐业熟门熟路,一伸手。
上了小艇,便朝着远处开去。
到处都能看到胥船,涂脂抹粉的女人们,不断朝着小艇招手。
“生意不好做啊。”
徐乐业很是同情的叹了口气:“过去呢,这些船虽然发不了财,但维持个温饱总是没有问题的。现在呢?
有的船几天都开不了张,为了抢夺生意,打架斗殴的事情时有发生。前几天,就为了抢个客人,动起手来,一个女的还被打死了。”
“胥船如此,其它各行各业一样。”谢镇南也深有同感:“物价飞涨,日本人卖的粮食里面,竟然还渗杂着煤灰木屑。就算这样,也依旧被一抢而空。”
几个人聊了一会,便看到了一艘大胥船停在江面。
这一艘胥船,有别的七八条船那么大。
一被接上胥船,有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立刻春风满面的迎了上来:
“徐老爷,谢老爷,你们可有段时候没来了,昨天,我一听说你们要来,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哟,这位大爷面生啊,第一次来?”
“啊,是。”徐乐业接口说道:“这是香港来的蔡老板,孙妈,你可给我招待好了。”
“瞧您说的,您徐老爷谢老爷来了能不招待好吗?”
孙妈说着朝船里面一叫:
“老爷们回府了!”
这就算“回家”了?
船舱帘门拉开。
徐乐业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李之峰和保镖们,在外面船甲板上另外加了一桌。
一进去,就看到三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迎了上来。
还没等到说话,三个姑娘迎上,一人一个:“老爷,您回来了,先去洗漱一下,饭菜都安排好了。”
这就算是扮演的夫人?
孟绍原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被一个姑娘搀扶着进了一间船房里。
一盆水早就准备好了。
“老爷,我帮您洗手。”
这姑娘就像个贤惠的妻子,很自然的帮孟绍原洗起了手。
一边洗,还一边说道:“今天岳先生让丫头带话,说明天要带学费去。”
嗬!
孟绍原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个。
这角色扮演的也太入戏了吧?
他也是觉得新鲜,也蛮配合的:“好,一会我就给你钱。”
姑娘抿嘴一笑:“不急,老爷,一会您和徐老爷谢老爷吃了酒,聊完天再给也不迟。”
她一眼就看出,这位爷是第一次来。
所谓的“学费”,就是找个借口。
这得专业,演戏得演全套了。
本来玩得好好的,大家都入戏了。
结果等到走的时候,一付钱,客人回过味来了,这不还是生意嘛?
所以呢,给钱的时候,得说是“学费”,或者是“家用”之类的,才能让客人沉浸其中。
一想到自己在这胥船之上还有个“家”,客人下次不还得牵挂着,下次再来看“老婆孩子”的吗?
像这条画舫,是珠江上最高级的胥船,上面的姑娘都是经过专门培训的。
价钱的确是大,可绝对能让客人花的值。
甚至于,一些细节方面也都做得近乎于完美。
姑娘帮孟绍原擦干了手,接着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张纸:
“老爷,昨天您教我写的我自己的名字,您看我写得还行吗?”
那上面写的是“蔡席晓月”四个字。
这“蔡”,自然是孟绍原的化名。
想来孙妈在他们来之前,已经向徐乐业打听过了。
席晓月,是这姑娘的名字。
开什么玩笑,都到自己“家”了,,连自己“老婆”的名字都不知道?
所以,席晓月就用这种方式,告诉孟绍原她叫什么名字。
能够做到如此的细致入微,这种胥船要是放在太平时节,不生意爆火那才真的叫奇怪呢。
这次来到广州,见到这样体贴的胥船,孟绍原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第二千五百六十三章 船女人生
胥船里一应俱全。
不仅有各自的房间,而且还有一个客厅。
一桌子的酒菜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席晓月在内的三个姑娘,都是一口一个“老爷”。
徐乐业和谢镇南一看就是这里的常客了。
徐乐业熟门熟路:“今天呢,兄弟我在家里做个东,咱们三个,那都是邻居,相互照应了那么多年,今天好好的喝一通,来,请!”
嗯,倒还真的是邻居。
三个姑娘也都非常配合,你叫我“嫂子”,我喊你“妹子”。
弄到不清楚情况的人,还真的以为这是三个邻居在那聚会呢。
受过专门训练的到底不一样。
三个姑娘说的话,句句都能说到男人的心坎里。
有的时候还会说“悄悄话”,说到开心的地方,“咯咯咯”的直笑。
徐乐业问是什么事,他身边的“夫人”说道:“恭喜谢老爷,贺喜谢老爷,我们家妹子有喜了。“
谢镇南“哈哈”一笑:“好,好,蔡老板,徐老板,这是大喜事,今天无论如何都多喝两杯。”
这是完全进入角色了啊?
说的都是家长里短,一个个都进入到了自己扮演的角色里。
谢镇南的“夫人”忽然说道:“你们知道吗?昨天有几个神打会的人,被日本人给打死了,哎哟,真是吓死人了。”
孟绍原可是在场的。
不是被日本人打死的,而是自杀的。
活着的都被抓了。
“一群土匪,有什么可谈的?”
徐乐业冷笑一声:“被皇军打死,那是他们活该!”
人人都在演戏。
和三个姑娘扮演的是妻子的角色。
而徐乐业,则在扮演汉奸的角色。
这话题也是一带而过。
谢镇南看了看时间:“徐老爷,今天多谢你请客,你瞧,我夫人有喜,我就先回去了。”
“好,好。”
徐乐业笑着站起:“那咱们今天就散了,各会各的房间。”
……
“老爷,我侍候您休息吧。”
一回到自己的船房,席晓月便说道。
男人来到这里,角色扮演完后,那不得上“正餐”了?
孟绍原却没这个兴致。
能够体会一下就可以了。
他随口说道:“我酒喝多了,下次吧。”
席晓月也不在意。
什么样的客人她都见过。
有的客人,就是纯粹来见识一下的。
她倒了茶:“老爷,您喝茶,徐老爷和谢老爷还有一会呢,我陪您说说话。”
孟绍原喝了一口茶:“多大了?”
还真没有客人会这么聊天的。
席晓月迟疑了一下:“21了。”
才21?
“我6岁就在船上了。”
席晓月似乎也看出来,这位客人是好奇,当时也不隐瞒什么:
“我父母哥哥原来都是在海上讨生活的,是海盗。我生下来后,他们把我送到了岸上交给了一个亲戚,每个月都给他钱。
后来,我父母哥哥都被官府给剿了,那亲戚收不到钱,就把我卖给了船上人家,从此后我就被训练做起了这行。
我12岁正式出道,到今天,九年了。”
12岁。
孟绍原心里叹息一声。
徐乐业的儿子12岁开始正式潜伏。
席晓月12岁做起了皮肉生意。
这世道。
孟绍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老爷,您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孟绍原听了点了点头。
“您以后别来了,这地方脏。”
席晓月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淡然从容:“我能看得出,您和他们不是一路的人。我做这行久了,见过很多男人。
老爷,您躺着,您都花钱了,我帮您敲敲腿。”
孟绍原略一犹豫,躺倒在了床上。
席晓月帮他敲着腿,那样子,真的好像一个妻子在帮自己的丈夫敲腿:
“广州美,可珠江不美。这里到处都是做的一样的生意,天天的客人来,客人走。
做我这行的,过了25岁就不行了。我平时都把自己当时二十五六,三十岁左右的妻子,可真真过了二十五,客人就变少了,您知道为什么吗?”
孟绍原当然知道为什么,但他却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十二岁就做这行,九年了,身子早就败了。”
席晓月的话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凄凉:“再过个几年,不光是身体跨了,脸上也能看得出了。
运气好,能够存下一点钱,买条船,也当个妈妈。可我们这种人,存不下来钱的。
我们一身都是病,千辛万苦的存下来了一点钱,最后全用在身子上了。”
孟绍原忍不住问道:“那你以后怎么生活?”
“要是遇到心情好的妈妈,留我在船上打打杂。”
席晓月若无其事地说道:“可多半都是被赶走的。过去,太平时节还算好,现在生意那么差,还怎么多养几张嘴啊。
没办法,去那些小船上呗。那里便宜,只要能够管口饭吃,其它的也不去多想了。”
孟绍原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其实是个挺感情用事的人,听席晓月的话只觉得心酸:
“我待会,多给你一些,‘学费’。”
他话还没有说完,席晓月已经微笑着说道:“老爷,您当我说这些,是为了问您要钱吗?
以前不是没有您这样的客人,还有要替我赎身的。可真的赎身了又怎么样?
我有个干姐姐,对我特别好。有个客人帮她赎了身,大家都替她高兴。可才过了一年,我们就听说她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孟绍原一怔。
席晓月叹了口气:“我们的身子脏,旁人能瞧得起我们吗?上了岸,跟着他回了家,他父母根本不允许这种脏女人进门。
没奈何,那男人在外面租了间房子。我姐姐什么都不在乎,只要男人对自己好就行了。有没有名分的,无所谓。
可过了几个月后,那男人对她腻了,渐渐的去得少了。后来,干脆对她不管不顾。
姐姐一两个月都没见到男人,就硬着头皮去了男人家,可是人家根本不让她进门。”
结果,她姐姐在羞辱绝望之下,跳了珠江。
孟绍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席晓月,麻木了,绝望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徐乐业的声音:
“蔡老板,您这儿忙完了吗?外面有个老朋友来了。”
席晓月乖巧的起了身说道:
“老爷,我就不留您了,您先忙您的正事去吧。” 第二千五百六十四章 丢失药品
外面,快艇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看看徐乐业和谢镇南的样子,都是一副的心满意足。
在船上过了半天时间,这都已经快晚上了。
广州的宵禁倒没那么严厉。
可看快艇开的地方,也不是上岸啊?
而且,包括李之峰在内,保镖们的船并没有跟上来。
是谢镇南亲自驾驶的快艇。
孟绍原也没问。
一条满载货物的船只就在前面。
徐乐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一人一副墨镜,一顶礼帽,一个医用口罩。
这么一打扮,鬼知道他们是谁。
靠近货船的时候,一个人在船头大声叫道:
“一条快船走四海!”
谢镇南立刻中气十足回答道:
“两广豪杰安天下!”
“蔡老板,从现在开始,我们可就是走私贩子了。”
徐乐业不慌不忙说道:“就算有日本人的船到了,我们也是走私贩子。您放心,日本人那里上上下下我都打点好了。”
孟绍原当然不担心。
日本人名义上是禁止走私的。
可实际上,广州最大的几个走私贩子,都是他们所默许的。
每一笔走私,这些走私贩子都会向日本人交纳“保护费”。
这也成了日本一个很重要的经济来源。
徐乐业就是广州最大的走私贩子之一。
被拉上了船,大胖子徐乐业气喘吁吁的。
末了还不忘自嘲一句:“我再怎么掩饰,就我这个身材,人家一看就知道我是谁。”
“几位,请。”
船上的一条汉子一抱拳:“海老板在内舱等着各位。”
内舱有些狭小。
三个人一进来,尤其是徐乐业这个大胖子,明显空间不够了。
一个黑瘦的男人正在那里泡着工夫茶。
一看到三人进来,笑道:“许老板,谢老板,辛苦了。”
明显是老相识了。
说着又看了一眼遮得严严实实的孟绍原:“这位兄弟以前没来过啊。”
“这是香港来的蔡老板。”徐乐业介绍道。
“五海四海皆一家,见面了就是好兄弟。”
黑瘦汉子抱了抱拳:“在下吴发仔!”
“香港刘黑仔,中山吴发仔!”
这就是那个海上豪杰吴发军吴发仔?
孟绍原也摘掉帽子,取下墨镜口罩:“兄弟蔡雪峰,久仰中山吴发仔大名,幸会幸亏。”
“请坐,茶可以喝了。”
一坐下,谢镇南便立刻问道:“神打会怎么来广州的?”
刚才在胥船上还在谈论此事。
谢镇南继续说道:
“外面都说是谢乐明,为了帮神打会二当家钟方白弄药,这才暴露的。可一个人的药不难弄,怎么会冒险跑到广州来?”
没错,在酒楼里的时候,孟绍原也是听到的这个说法。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哪有带着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到广州来弄药的?
附近又不是没有黑市交易,何苦冒险去找一个汉奸?
“谢老板,您说的话没错。”吴发仔神色凝重:“一个人的要好弄,可是一群人的要就难办了。这次,是一大批的西药。
南洋虽然沦陷,可当地华侨,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依旧筹集了一批西药,准备送给前方奋战将士。
他们千辛万苦将药运了出来,一旦到了澳门,由我负责接应。可当中出了点问题,一出澳门就被日军给截获了。
日军连人带船押送到了广州,船上的船员也都被扣押下来。我们怀疑内部出现了问题,有人向日本人通风报信了。”
“吴兄,打断你一下。”
孟绍原忽然说道:“船在澳门的时候,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吴发仔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他随即便说道:“负责这批货物的,叫宿正卿,新加坡华侨。到澳门的时候,他打了摆子。由于联络方式和地点,都只有他知道,因此不得不在澳门滞留了两天。
他的身体稍稍好了点,便立刻出发,没想到才离开澳门就出事了。”
徐乐业皱着眉头说道:“会不会是宿正卿有问题?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
“不是宿正卿,他应该是真的病了。”开口的又是孟绍原:“以下所说的,全都是我的猜测。当时的情况或许应该是这样的。
宿正卿生病后,他的手下无所事事,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没有什么纪律可言。当中至少有一个人,好赌。
这人去赌钱,结果把钱都输光了。他很惶恐,怎么办?他就想到了出卖这批货物。
如果是宿正卿的话,他会知道全部的路线,也知道要和你吴发仔吴兄接头,日本人对于抓到你吴兄想来是很感兴趣的。
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在和你接头前就提前动手了,同时,从南洋到香港,一路上到处都是日军,但一直都没有出现状况,直到从澳门离开之后。
而问题就出在这里,澳门是什么让这个人决定出卖大家?赌,只有澳门遍地都是的赌博,才是最容易才这短短两天时间里产生状况的。
这只说明了一件事,叛徒是临时起意,并且个中的包括如何接头等等在内的详细他并不知道。”
还没有等几个人反应过来,孟绍原又喃喃说道:“为什么输了钱,他会那么惶恐的要出卖同伴?肯定有原因的。啊,我知道了。”
一瞬间,孟绍原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他输的不是自己的钱,而是公款!输光自己的钱,顶多是变成穷光蛋,但是输了公款就不一样了。
这一路上的花费,肯定是由宿正卿亲自保管的。但到了澳门之后,他生病了,没办法再照顾大家,可大家要吃要喝,他只能把钱交给他最信任的人!
也许,他知道这个人好赌,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已经别无选择,他认为,这人至少还不会在这时候去赌吧。
宿正卿怎么会有这种心态的?这个叛徒,不但是他最亲近的人,甚至,还有可能是他的亲戚!
这个叛徒把公款输光了,他们交接完药品后,还要回去,怎么办?叛徒干脆一横心,把自己的同伴出卖给了日本人!”
吴发仔有些听懵了。
这个人是谁啊?
就在几分钟前,“蔡老板”还不知道这件事呢,也没听说过宿正卿。
怎么现在看起来,他当时好像就在边上,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经过? 第二千五百六十五章 周边力量
谢镇南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蔡老板”是谁?
地表最强特工!
谢镇南也是军统的老资格了。
关于这家伙的故事,他不知道听了多少。
有真实的、有夸张的、有传说。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人创造出出了太多不可思议的奇迹!
不轻易给人题字的戴笠,亲笔写下了“军统之魂”四个字送到了孟绍原的家里!
吴发仔定了一下神:“如果蔡老板判断的都是正确的,那么这个叛徒到现在都还没有现身。没准现在已经跑回到新加坡了。”
“不会,他很有可能还在广州!”孟绍原很肯定地说道:“那么多人出来,就他一个回去了,他怎么交代?
况且,他出卖了宿正卿,大约得到了一笔丰厚的奖赏。有这么一大笔钱在手上,他不在广州好好的享受享受,就对不住他赌鬼的性格了。”
谢镇南三个人都同时点了点头。
“蔡老板的判断,兄弟真心佩服。”吴发仔忍不住多看了孟绍原几眼:“话说回来,这是起因,神打会也是因为这批药品才到广州的。
这批药品本来按照约定,由我接手后,我负责水路,神打会负责陆路,可结果出事了。
当时,神打会的三当家谢乐明就在广州城外一带负责接应,听说药品出事后,找到我,主动请缨由他进入广州探查个究竟。
当时我也是心急如焚,南洋华侨在被奴役的情况下,还能凑出这批药品,何其悲壮困难,要是在广州丢了,我们怎么还有颜面见人?因此我就答应了。
谢乐明确实和陈耀祖的秘书管光达有交情,两个人是远房亲戚,管光达幼时家贫,全靠谢家资助这才能够继续上学,有了日后。
谢乐明认为管光达是一时误入歧途,还是有些良心的,所以就决定冒险找到他刺探情报。这些他都和我说过。
我也提出了自己的顾虑,但谢乐明说了,就算管光达不愿意帮助他,看在过去谢家对他的恩情,也不至于会出卖他。
谢乐明进了广州后,也多留了一个心眼,没说自己是来找药品下落的,编造了一个借口,却他二哥钟方白受伤了,急需药品治疗。
万万没有想到,管光达这个畜生,一转身就出卖了他。谢乐明宁死不屈,他的兄弟,也死的死,被抓的被抓。”
说到这里吴发仔怒吼中烧:“管光达此人忘恩负义,出卖兄弟,不仁不义,只要一有机会,我一定手刃此则为谢老三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一放。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孟绍原开口问道:“吴兄,谢乐明在广州城里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有内线?”
这个人似乎什么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吴发仔点了点头:“在伪省政府,还有警察局,都有我的人。参与抓捕的时候,警察局也出动了,我两面一对证,谢老三死难经过就知道了。”
他的目光落到了谢镇南的身上:“谢老板,你是军统的人,兄弟虽然不是军统的,但和你做的是一样的事情。
神打会的李汉英李大当家的,又被改编成广东了第二游击区别动大队,这次药品丢失,谢老三蒙难,还请谢老板拔刀相助。
兄弟没什么别的本事,可要人有人,要命,给你。只要能够夺回药品,为谢老三报仇,兄弟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谢乐明姓谢,我也姓谢,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谢镇南接口说道:“况且我军统的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话是这么说,但事情却不好办。
这一次,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刺杀伪高官陈耀祖。
节外生枝,只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可这事又不得不做!
华侨捐献药品被查,这事发生在广州,他这个军统局广州站站长怎么也都负有连带责任!
可真要做,怎么做?
所思又想,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这事情,我们接了。”孟绍原此时却义无反顾地说道:“南洋华侨省吃俭用、节衣缩食、冒着生命危险筹集到的物资,不能让它们落到日本人的手里!
我广州站,在谢老板的指挥下,会想到办法的。”
他先把谢镇南托了出来。
一是谢镇南不好反对。
第二也是凸显出这次任务,依旧是以谢镇南的广州站为主。
谢镇南也是个聪明人,一听便明白了,当即也不再迟疑:“蔡老板说的没错,这批药品不知道能够拯救多少前线将士,我广州站就算拼到最后一兵一卒,也要誓死夺回!”
他心里有个计较。
既然孟绍原已经答应了下来,自己也不好再继续反对。
一旦任务失败?
这是由军统局行动处处长直接领导的任务,出了事,主要责任自然就在他的身上了。
孟绍原在那略一沉吟:“谢老板,目前广州周边可以利用的力量有多少?”
谢镇南不暇思索脱口而出:“第二游击区抗日自卫团、第二纵队第一大队麦剑夫部、第四支队第二大队叶湘部、还有汤华平部、彭秋平部、马景泉部等等。
此外,反正之伪军钟炎如部、陈碧全部也都在广州附近活动。还有各式各样的自卫队,全部力量加在一起,有十数万人!”
够了!
孟绍原的心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谢镇南忍不住问了句:“你不会想着对广州动手吧?”
“要是条件许可了,也未必不可以。”孟绍原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我还需要一个可以在广州自由活动的身份,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这个简单。”谢镇南笑道:“给你一个中校参谋怎么样?”
“哦,还能弄到这个身份?”孟绍原都有一些诧异了。
谢镇南接口说道:“我广州站特工刘文楷,成功策反了番禺伪第20师第40旅李辅群。
在李辅群的掩护下,我们在市桥沙头乡建立起了秘密电台,而且我们的所有活动也都得到了李辅群的掩护。
明天,我先带你去拍张照片,我这有李辅群给我的空白军官证。”
好家伙。
谢镇南在广州发展得那不是一般的好啊。
这伪军的军官证,随时随地都能拿出来,这个操作牛啊! 第二千五百六十六章 特务势力
谢镇南在广州混得叫一个顺风顺水。
戴笠曾经和孟绍原说过谢镇南这个人:
“按照谢镇南的能力和资历,早就该担任更高级的职务了,但我一直没有调动他,始终让他待在广州,为什么?
广州离不开他,离开他,广州就会乱。谢镇南在广州的势力之雄厚,是外人很难想象的。”
所以,在站长这个位置上,谢镇南是军统里在同一张位置上待的时间最长的。
现在,孟绍原也算是体味到了。
“日军方面,我去负责。”徐乐业此时也说到:“不过,要特别注意一个人,特高课广州课长吉川重平。
广州沦陷不到一个月,吉川重平就被调到了广州,所以他对广州非常熟悉。他又是个中国通,混在人群里,根本分不清他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这个人非常狡猾凶狠,平时总是笑嘻嘻的,还能和广州民众打成一片。可一旦杀起人来,他手绝对不会软。
广州市民曹武,外号‘曹五爷’,急公好义,救济贫困,抗战爆发前就素来有侠名。
后来广州沦陷之后,游击队在广州市区散发传单,并乘机袭击郊外日军兵营。
前年2月24日,国军便衣队夜袭广州天河的日军航空修械厂,成功焚毁并毙敌几十人后撤离。
其中有一名游击队员,是外省人,因为对当地不熟悉走散了,他在广州市区东躲XZ,正好为曹五爷发现。
曹五爷当即将他藏在了自己家中,一连十余日,后来找到机会,安全把他送出广州城外。
有过了几日,这件事也不知怎么为日本人所知晓,但却没有证据。于是乎,吉川重平就找到了曹五爷四岁的小孙子,诱骗其。
你们想,一个四岁的孩子,能懂什么?结果把家中藏人的事情说了出来,吉川重平当即下令逮捕了曹五爷全家。
尔后,又在广州市中心,公然处决了曹五爷一家。可怜啊,曹五爷全家十五口人,竟然一个活下来的都没有。”
徐乐业的眼眶都红了:“可怜曹五爷的小孙子,到死都没有明白,为什么之前还对他笑嘻嘻的那个‘叔叔’,怎么一转眼就会把刺刀扎在了他的心口。”
这件事,谢镇南、吴发仔都是知道的。
第一次听说的孟绍原,直听的肝胆俱裂,怒发冲冠。
虽然,这种事他无数次的听过、甚至是亲眼看过,但每次听到,他都遏制不住心里的愤怒和悲伤。
只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才是个冷静的人。
平时,他一直都是特别感性的。
从他过去做的那些脑残事情上也都可以看出。
这个时候的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有机会的话,总要想办法解决掉这个吉川重平。
当然,他也知道这太难了。
毕竟,刺杀陈耀祖,以及想办法找到药品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吉川重平?
山水有相逢!
孟绍原竭力平静了一下情绪:“广州日本情报机构的负责人,除了他还有谁?”
日军在各个占领城市,不一定有特高课,但一定有日特情报机构。
“日本华南派遣军广州特务处处长李道轩!”
李道轩?
中国人?
果然,谢镇南继续说道:“日本华南派遣军在广州负责的,就是当地人李道轩,此人是华南派遣军亲自选中的,有很大的能量。
特务处和特高课长期不和,表面上虽然客客气气的,但实际上明争暗斗。吉川重平是日本人,李道轩仗着有华南派遣军撑腰,也不把特高课怎么看在眼里。”
这也是。
特高课是属于日本外务省的。
李道轩的特务处则直接代表着日本军方,还真不怎么害怕特高课。
特高课无论在情报工作,还是在权利上,都远没有后来传说的那么厉害。
说白了,他们只是一群秘密警察,和军方没有关系。
过去,小眼镜也对孟绍原说过,电视里出现的什么军方特高课军官,甚至还有女军官,历史上根本不可能出现。
不过,倒是有一些女高管。
比如,在广州特高课就有一位女高管,叫柳川良子。
特高课唯一能够穿的,就是警服。
而且还得是在和宪兵共同执行任务时候,极个别的特高课才会穿。
甚至,日本占领区的工作,特高课也不能参与其中。
特务处处长虽然是中国人,但在各个方面,一点都不比特高课差。
特务处?
我靠!
柳川良子?
孟绍原心里连骂自己糊涂。
怎么没想起来那个潜伏者:
孙朝文?
广州特务处情报科组长孙朝文!
孙朝文,广东韶关人,曾留学日本,于国难之际返回祖国,加入地下组织,成为隐蔽战线的一枚利刃,狠狠插进敌人的心脏。
这人可是一号人物!
就在去年,潜伏在日伪广州特务处的孙照文,接到上级紧急指示,一位隐蔽在日伪高层的地下成员可能已暴露,必须立即转移。
这个潜伏者是个女人,叫赵玉芬,长期在广州日伪政府内部潜伏。
之前,广州日伪政府的市长是有留日背景的彭东原,赵玉芬则是彭东原的远房亲戚。
后来,汪伪政府内部争斗,汪精卫把妻弟陈耀祖安插到广东,彭东原被排挤辞职。
但是,赵玉芬却一直留在了日伪广州政府内部,潜伏至今。
可是,随后不久,赵玉芬的接头人突然失踪,上级怀疑被日本人秘密关押。
所以,才通过孙朝文,希望他尽快找赵玉芬,帮她尽快转移。
孙朝文经过了一系列的运作,成功把赵玉芬安全送出了广州。
这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他充分的利用了对自己很有好感的柳川良子。
孙朝文的身份是绝对机密的。
可问题是,自己知道这个人物啊。
这能联合起来。
此时的孟绍原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他不动声色说道:“既然特高课和特务处之间有矛盾,或许我们可以利用一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这批药品的下落。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
什么?
交给你?
你这才到广州啊,人生地疏,你有办法找到药品?
谢镇南三个人都是一脸糊涂。
问题是,他们并不知道,孟绍原心里已经盘算好该怎么做了!
(孙朝文原型为孙照文,赵玉芬原型为赵裕芳。) 第二千五百六十七章 情报组长
第40师第20旅中校参谋:
吴彦祖!
孟绍原很满意自己新的身份。
对着镜子照了照。
瞧,镜子里的这个帅哥,真他妈的像吴彦祖。
中校参谋。
这个职位是有讲究的。
不管在国军,还是在汪伪军,参谋这个职务是最多的。
为什么?
在军队里拿份饷银,可职位只有这么多,怎么办?
总不能让他当个排长连长的吧?
那就参谋吧。
要有人问你担任什么职务,你说自己是某连连长,人家一准会说什么你们营长是某某某,贵部如何如何。
你要说自己是参谋?
哦,原来如此,久仰久仰。
“参谋不带长,放屁也不响。”
这话,就是从好几十年前开始有的。
穿的是便装。
一是穿便装不会那么引人注目。
二来,你一个汪伪军的参谋,也没什么地位啊。
“吴长官。”
李之峰的称呼也换了:“这是谢老板给您在广州的开销。”
打开一个皮包,里面放了不少的日圆、军票,还有三根金条。
谢镇南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
孟绍原的身份是番禺一个商人家的小儿子,从小不学无术,惹是生非。
他老子为了给他谋个前程,花了一笔钱,把他弄到了军队里。
“谢镇南做事细,这些他也都准备好了。”
孟绍原从包里拿出了一块手表,那是日本的机械表。
不仅如此,还有日本烟,一盒日本糖果。
细节。
孟绍原拿发蜡,把自己头发打理的一丝不乱,收好这些东西:
“走,李勤务,咱们上别人那里拜访一下去。”
……
广州街头,忽然响起了刺耳的防空警报。
那是中美盟军的飞机又来轰炸了。
街上的广州市民早就已经习惯了,一丝一毫都没有表现出慌乱来。
这些飞机的轰炸目标可不是市区。
而是包括黄埔码头在内的日军军事目标。
孟绍原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中国只能挨炸不能还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现在,让日本人也尝尝炸弹落到脑袋上的滋味吧!
他发现,不少仰头看着天空的广州市民,脸上都一样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快乐笑容。
……
听说这次的轰炸,命中了日军的一个军火库,死了不少日军士兵。
孙朝文把脚踏车往边上一放,掏出了宿舍钥匙。
“孙组长。”
这时候,马路对面忽然有人叫他。
孙朝文一看。
是两个陌生的年轻人。
“你们是?”
“啊,我是20旅的中校参谋吴彦祖。”
孟绍原掏出了证件。
孙朝文接过来仔细检查了一下,又还给了对方:
“有什么事吗?”
“我有重要情报要来向您汇报。”
孟绍原一开口,孙朝文皱了一下眉头:“这样,下午你去我办公室,咱们再细谈。”
“情报非常重要,耽误不起。”孟绍原却神色肃穆说道:“您要是不相信我,我们现在就去您办公室,实在是十万火急。”
孙朝文心里盘算了一下:“那好吧,你们跟我进来。”
孙朝文打开房门。
他背对着两个人,拉来公文包,看了一眼里面的手枪。
……
“说吧,什么事。”
一进去,请孟绍原坐下,孙朝文开口问道。
“孙先生,自我介绍一下。”孟绍原换了一个称呼:“我是军统局行动处行动科科长王南星!”
“混蛋!”
孙朝文迅速掏出了手枪:
“你好大的胆子,军统的竟然敢跑到我家里来了!都别动,动一动,打死你们!”
他枪口一边对着孟绍原,一边慢慢的朝电话机那挪动。
“孙先生,不用急。”
孟绍原说出了一个名字:
“赵玉芬!”
孙朝文停住了脚步:“什么意思?”
孟绍原不紧不慢说道:“你的上级让你尽快找到赵玉芬,帮她迅速转移。你当时就在分析,怎么能够找到赵玉芬并且将她安全转移?
她的接头人失踪了如果被特务机关关押,作为直属日军特务机关的广州特务处,一定会收到风声。可是,作为情报科组长,你却没听到任何消息。很显然,出手的是特高课!
我来判断一下你当时的思路,如果你直接出面,即便把赵玉芬安全送走,你必然会在日后引起特高课的怀疑,这对你继续潜伏在敌人内部十分不利。
所以,你必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既要马上转移走你的同志,还不能留下痕迹。
你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计划,利用敌人内部矛盾,找到了日伪广州维持会会长兼治安处处长,吕春荣,向他提供了一批黄金线索!”
孙朝文脸上不动声色,可是内心却大事惊诧,如此隐蔽的计划这个人怎么会知道的?
……
吕春荣,日伪广州维持会会长兼治安处处长,是日本特高课培养的心腹。
此人在广州商界有一定的影响力,在日军占领广州前就被日本特高课策反,被委以高位。
不过,此人和伪广州市市长彭东原一向不和,在陈耀祖“空降”广东后,与其联手挤走了彭东原。
孙朝文之所以找他帮忙,就是因为吕春荣跟特高课的关系。
而且,孙朝文和特高课的高层柳川良子之间有一些“特殊”的关系,吕春荣是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
吕春荣对孙朝文突然到访有点意外,可他曾亲眼见过上司柳川良子对孙朝文的暧昧态度,因此,马上装作惊喜的样子,把他迎进办公室。
“孙组长,好久不见,是哪阵风把你吹来的?吕某荣幸至极啊!”
如果不是看在柳川良子的面子上,吕春荣才不会搭理一个小小的情报科组长。
“吕处长,上次匆匆而别,兄弟礼仪不周,此次特地请罪来了!”
几个月前,柳川良子在广州遇到孙朝文,心有好感,吕春荣恰好看到那一幕。孙朝文断定他猜不透两人的关系,故此套近乎,为接下来铺路。
“兄弟此来,是想请吕处长帮个小忙的,不知吕处长可否赏脸?”
吕春荣有些不悦,一个小组长仗着和他的上司有点关系,竟敢打秋风到了他的头上!
不过,面子上却不好拒绝。
“孙组长何出此言,只要吕某力所能及之处,无所不从!”
孙朝文装作神秘地靠近他,低声道:
“兄弟近日刚查获了一批要运走的黄金,但对方来头不小,不知吕处长有没有兴趣?” 第二千五百六十八章 建立信任
黄金!
彼时,随着战事的拖延,日元、军票等疯狂贬值,黄金成了硬通货。
因此,日伪政府曾下令任何人不得外运黄金,以免引起恐慌。
听到黄金二字。吕春荣有些怀疑。
孙朝文盯着他的眼睛,道:“事成之后,五五分账!”
“对方是何来头?”吕春荣贪财是出了名的,但他却不敢惹一些惹不起的人。
孙朝文没有出声,而是蘸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三个字:
潘芸阁。
潘芸阁是陈耀祖的心腹,担任日伪广州市公署秘书处处长,也是赵玉芬的直属上司。
特务处情报科前段时间确实查获了200多条黄金,是潘芸阁打算外运香港的。
特务处处长李道轩既觊觎这笔意外之财,却又不敢得罪狠了潘芸阁,还在盘算着如何虎口夺食。
吕春荣地位比李道轩高,贪财之心更比他强!
最重要的是,背靠日本特高课的吕春荣,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绝不会甘心长期居于陈耀祖之下。、
动了潘芸阁,就等于打击自己的对手,孙朝文算准他一定会心动。
果然,吕春荣动心了,而且两眼冒光!
随后,两人在办公室密议起来,决定马上行动。
广州特务处,处长李道轩突然接到孙朝文的电话,顿时喜出望外,急忙派出几十名特务赶赴码头仓库。那里,存放着潘芸阁的意外之财!
不久,治安处处长吕春荣也带人赶到了仓库,双方对半,提走了这笔黄金。
按照吕春荣的指示,孙朝文和他派的人一起,带着治安处的行文,大摇大摆来到日伪广州市公署秘书处,把罚没意外之财的通知亲自交给潘芸阁。
潘芸阁气得一把把行文撕得粉碎,大嚷大叫,把整个秘书处都惊动了。
混在吕春荣手下中的孙朝文,很快发现了闻讯出来的赵玉芬,不露痕迹地把一张纸条塞到她的手里。
数日后,孙朝文接到消息,赵玉芬已经安全离开广州!
整个营救计划,一点都不惊心动魄。
但是,孙朝文却利用自己的智慧,充分调动了敌人的矛盾,不露声色的解救了自己的同志。
隐蔽战线,不会是每天都刀光血影。
靠的,是智慧、是胆大心细、是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
是随机应变、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
而这,也是孙朝文的得意之作。
同时这也是绝密!
这事关到孙朝文的身份是否会暴露!
但此时被这个叫“吴彦祖”一口道破。
他是谁?
肯定不是日特方面的,要不然他不会单独上门,而是会带着一大批的宪兵来了。
军统的?
怎么可能?
堂堂的军统局行动处行动科科长王南星,跑来和自己这个工党的人联系?
况且,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自己内部出现了叛徒吗?
“隐蔽战线活动,就像是走钢丝,不仅要有坚强的意志、过人的胆识,还要有冷静的头脑,能审时度势,一击必中,远飙千里且不留痕迹。”
孟绍原缓缓说道:“孙先生是隐蔽战线的佼佼者。但请放心,贵党内部没有出现叛徒。我这次来也没有任何的恶意。
至于我是如何知道的?孙先生,请原谅我暂时不能告诉我。等到时机成熟了我一定会全部说出来的。”
孙朝文依旧没有任何的松懈。
自己现在就可以开枪。
然后,告诉日本人,这两人是军统的,闯进自己家里企图绑架自己,被自己给打死了。
依旧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而且,日本人还会更加信任自己。
“孙先生,你现在就可以开枪打死我。”孟绍原似乎猜到了他在那想什么:“但我要说的是,不管我们的政见如何,但在抗日这一点上,我们是相通的,你和我,都是中国人,是吗?”
孙朝文死死的盯着孟绍原,过了一会,他收起了枪:
“请坐,王科长。”
“谢谢。”
孟绍原微笑着坐下,掏出了烟:“可以吗?”
“请便。”
孟绍原点上了烟:“孙先生,我这次冒昧前来打扰,实在是迫不得已。广州沦陷,民众水深火热,汉奸横行无忌,我这次来的第一个任务,是铲除伪高官陈耀祖!”
他毫无顾虑的把自己的任务告诉了对方。
必须要赢得对方的信任。
而这是建立在孟绍原确定孙朝文不会出卖自己基础上的!
果然,孙朝文再次感觉到了惊讶。
刺杀一个伪高官,何等重要的事情,对方竟然就这么告诉了自己?
真的还是假的?
或者是有别的目的?
就在孙朝文心里做着判断的时候,孟绍原又说道:“但是刺杀陈耀祖这件事,没有必要劳烦孙先生出手,我们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孙朝文淡淡“哦”了一声:“那看来,王科长是还有别的任务了?”
他的这份从容淡定,孟绍原心里也是钦佩。
可还没有等他开口,孙朝文便说道:“王科长是为了那批药品来的吧?”
厉害!
这种长期长期潜伏在敌人心脏部位,刀尖上行走的,观察力判断力往往比普通人敏锐许多。
孟绍原点了点头:“没错,那批药品是南洋华侨节衣缩食,冒着被日军发现遭到疯狂打击报复的极度危险情况下捐献的。
在广州,这批货丢了,兄弟既然在广州执行任务,听闻此事,就断然没有不插手的道理。”
“是吗?”
孙朝文从容地说道:“其实,这件事王科长大可以置身事外。”
“没错,其实说穿了和我没有太大关系。”孟绍原笑了一下说道:
“水路,由吴发仔负责。陆路,由神打会保护。再深一点追究下去的话,还有我军统广州站站长承担责任。
我呢,只是来执行刺杀任务的,突发事件和我一点关系没有,做了,未必能够讨好。不做,那是明哲保身的最好办法。”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下,又说道:“明哲保身啊,咱们多少人就是为了这四个字。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可一个个都置身事外,谁也不愿意多承担一点责任,抱着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心态,这日本人几时才能赶走?
这些,咱们的战场上,早就已经有了深刻的教训!” 第二千五百六十九章 死亡名单
孟绍原清晰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总是要有人去做的。
如果人人都置身事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个国家还有救吗?
“你不太像是军统的。”
孙朝文忽然说出了这句话。
“是吗,那在孙先生看来,军统的是什么样的人?”
孟绍原其实也不用他回答:“过去还是力行社的时候,我们的名声一向不是太好。
可贵党有为了理想舍生取义的,也有贪生怕死,当叛徒的。
我们呢,同样如此。我们有投机取巧,欺压良善的,可我们一样也有慷慨赴死,为国捐躯的。
把我们之间的矛盾扔到一边去,就算我们过去打的你死我活,可关上门,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只有一个敌人。
孙先生,我不会说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强盗都到家里了,一家人应该团结一心,一起打跑这个强盗!”
“王科长,你说的也正是我们的主张!”
孙朝文不再迟疑:“那批药品,目前存放在的仓库里,由我特务处直接派人看管,这是特务处处长李道轩亲自下达的命令。
药品存放在了沙面岛,过去是英法租界。要想从那里把药品弄出来,有很大的难度。”
行了。
能够先确认药品存放的地点,就算是第一步完成了。
怎么弄出来?
再想办法。
“我是负责情报工作的。”孙朝文又继续说道:“所以仓库那里我很少去,李道轩前段时候加强了仓库的安保工作,具体的情况,我会继续帮你打听的。”
“谢谢,孙先生。”孟绍原接着问道:“日本人是怎么知道这批药品的?”
“宿正卿的小舅子。”孙朝文立刻说道:“这人叫葛友军,是个烂赌鬼,这次原本是不想带他来的,可他在南洋欠了别人一屁股的赌债,苦苦哀求跟着姐夫一起跑船。
宿正卿是个疼老婆的人,没办法,只能带上了他。到澳门的时候,宿正卿病了,身上的钱想要找人保管。宿正卿祖上是福建人,福建人是最重家族观念的。
他想着葛友军怎么着都是自己小舅子,在船上这段日子也表现得不错,运送药品这么重要的事情,总不至于乱来,而且又在异乡,所以就把钱交给了葛友军。
哪想到,葛友军一拿到钱,立刻就跑到澳门去赌了,输了一个精光。他心里是真的害怕了,结果,竟然跑到日特机构去告了密。
宿正卿病稍稍有些起色,立刻离开了澳门。问小舅子拿钱,葛友军找借口拖延,结果出澳门没有多远,他们就被日本人截停了。”
果然,和孟绍原判断的一模一样。
就是宿正卿身边最亲近的人做的。
缴获了那么一大批药品,日本人给了葛友军丰厚的奖励。
葛友军拿到钱,立刻就不知了去向。
“宿正卿和船员呢?”
“暂时安全,都被关押了起来。”孙朝文苦笑了一声:“李道轩出了一个坏主意,让他们在南洋的家人拿钱来赎人。所以他们目前没有危险。”
这主意够损的。
孙朝文随即问道:“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有什么我可以协助你的?”
“我还需要更多的情报,暂时还没有想好。”孟绍原沉吟了一会说道:“孙先生,你和柳川良子之间,那个?”
虽然他没有明着问出来,可孙朝文知道他的意思:
“柳川良子是广州特高课的高层,她的确对我有些意思,不过,我们有我们的纪律。”
嗯,这点没错。
“王科长,你是军统的,我这有份情报或许对你有帮助。”
孙朝文忽然话锋一转:“你们上海军统,可能有潜伏特务。”
孟绍原立刻打起了精神。
之前他就知道了。
而且还特别派了丁文瑞去上海紧急通报,并且协助找到这个内奸!
可上海的情报,身在广州的孙朝文是怎么知道的?
“有份死亡名单,上面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线索。”
孙朝文不紧不慢地说道。
所谓的“死亡名单”,指的是死去特务的档案。
而引起孙朝文注意的,是一个叫田耀鹏的特务!
这份“死亡档案”之所以引起孙朝文的重视,是因为此人已经“死”了两年,档案还没被销毁。
按照惯例,特务处会定期整理人员档案,一旦有特务死亡,其档案就会被撤掉。
至于采用假死方式执行秘密任务的,其档案一般掌握在特务处高层手中,其他人接触不到。
所以,田耀鹏的档案出现在他面前,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田耀鹏确实死了,定期清理档案的人疏忽了。
要么,这个田耀鹏的上线离开了特务处,他现在是断了线的“风筝”!
为了弄清楚田耀鹏的身份,孙朝文又仔细翻看了一遍他的档案。
田耀鹏,广东韶山人,1939年6月加入特务处。
进入特务处后,田耀鹏的表现很一般,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动向。
可是,仅仅半年后,作为新人的田耀鹏就死了,至于原因,档案上只写着“不详”二字!
如果说发现死去两年的特务档案还被保存是蹊跷,那么,“不详”的死因就让敏感的孙朝文坚信,这个田耀鹏一定有问题!
孙朝文在档案室仔细翻看,查找与田耀鹏相关的所有档案。
在一名特务的行动记录中,孙朝文发现了一条相关的记录。根据那名特务的记录,田耀鹏曾是他的助手,在两年前接受前任情报科长沈安霖的指令,单独执行一项任务。
却因为经验不足阵亡了。
孙朝文马上大胆推测,这个田耀鹏极有可能就是沈安霖安排假死脱身的。
不过,几个月前,沈安霖在内斗中失势被调走,他在离开前,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故意把田耀鹏的档案退回了档案室!
孙朝文有一种直觉上的笃定,田耀鹏没有死!
孟绍原皱着眉头问道:“如果田耀鹏没有死,为什么说他在上海?”
“他在加入特务处之前,曾经在上海特高课培训了一年。”孙朝文很肯定地说道:“而在田耀鹏失踪前,他的上级沈安霖,曾经购买过一张去上海的船票。
我曾去田耀鹏家秘密调查过,他曾经对自己父母说过,他要去上海工作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