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帝二字，老娘都说倦了全文阅读 第75分节
第768章 不乏熟人
武云昭见对方全无恶意，乐意应对，道：“前辈指教。”
那人道：“江湖传言，你跟你相公打伤了史龙。可我又听说，你在武林大会中得了第二，你相公是第三。按道理讲，你俩联手非得打死史龙不可，怎么可能伤了他，却没夺了令牌呢，我觉得传言蹊跷，所以来问问。”
武云昭心说：“难得带脑子闯江湖的。”暂不答，问道：“前辈要抢令牌？”
那人点点头，坦然道：“不错。”
武云昭了然，如实道：“传言不可信，都是假消息。我们根本没跟史龙动手。不过，史龙确实受伤了。至于他怎么受伤的，是他的事情，跟我们无关。”隐瞒了史龙用“苦肉计”的事情。
那人道：“果然如此。”
武云昭又道：“史龙躲进皇宫了，前辈或许不太容易找他的麻烦了。”
那人道：“无妨。皇宫又不是不能进。”
武云昭心说：“够自信的。”笑吟吟的，不多管闲事。
那人原地站了一会儿，将狼牙棒从左肩换到右肩，又从右肩换到左肩，仰脸看看通向少林寺的山路，摇摇头，对武云昭道：“武掌门，后会有期。”转身离去。
武云昭与好不容易不怀崽子，一身轻松的爱马黑凤凰对视一眼，小声道：“连家门都不报，没礼貌。”
江湖人中，尤其是有几分本事的，性格一般情况下与常人不同，乖张、嚣张，所谓不拘小节的颇多，武云昭也不在意。
反正这人是去找史龙麻烦的，听他的口气，他还要去皇宫里闯一闯、闹一闹，这正合武云昭的心意。
史龙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一方面是因为史龙自己谋划错了未来的路，一方面是因为武云昭和顾潜山的暗中推动，还有一方面是因为皇帝作为暗中人的推波助澜。
这扛着狼牙棒的人闯入皇宫之后能不能跟史龙一拼高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行为将会刺激到皇帝的神经，让皇帝更痛恨江湖人，武人，坚定皇帝清理武林人士的决心。
联系先皇，狼牙棒人的进宫只会被皇帝当做行刺与挑衅。
武云昭乐见这样的状况。
只有皇帝的恨意越来越浓，越来越重，他对武林越来越忌惮，他才会采用非常手段，不断地压迫武林，对武林出手，最后激起朝廷与武林之间的矛盾并让矛盾不可调和，唯有冲突、爆发。
来少林拜山的江湖人不少，其中一部分人是抱着切磋心思上山的，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抱着游览的心思来的。少林是公认的底蕴最深厚的大派。无人敢轻易招惹的。
黑色骏马和红衣美人在阳光下是耀眼的，夺目的。
来往的人不由得留神、注目。不乏有认出她的人，更不乏有熟人。毕竟，江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日常活动的永远是同一批人。
认出武云昭的人，结合近期的传言，不太敢凑近，互相低语。
但无论什么时候都有胆子大的人，秉承所谓"坦荡"。
迎面走来一个年轻人，一眼看过去，最先注意到的是他的洁白的牙齿和开朗的笑容，然后一身山东绸的衫子。
来人是武云昭在山东地界行侠仗义时认识的。当时，他们一同清剿了一个匪寨。当然，武云昭是以救命天仙的姿态降临的。如果没有她的及时赶到，这个一口白牙的小伙子定要被悍匪宰杀，转世投胎，重新做人了。
武云昭淡淡笑，挥挥手。她记得，这人名叫王水。
王水笑呵呵上前问候，道：“武掌门，好巧啊。”左右看看，道：“一个人吗？”
武云昭道：“有一个朋友遁入空门，入少林，我不方便上去，山下等着，不是一个人来的。”
王水下意识地向山上望一眼，眨眨眼，笑道：“原来如此。”不等武云昭说什么，接着道：“久闻少林大名，嵩山气派，我和几个朋友来这儿看看，涨涨见识。能碰上武掌门，算我三生有幸了。哈哈。”
武云昭笑道：“王公子说笑了。”看了看不远处，没有跟着王水一同过来的同伴的神情，自有思量，问道：“王公子，今日江湖上风声如何？”
王水明白武云昭的意思，笑眯眯道：“传言，传言。”
武云昭笑道：“所谓空穴不来风，王公子，可别被骗了。”
王水回身看看没跟他一起过来拜会武顾派掌门的朋友，对武云昭道：“武掌门性情如何，我是知道的。他们谨慎，让我来问问。武掌门，可遇到麻烦了？”
武云昭摇摇头，叹道：“无妄之灾。”
作为武林盟主的史龙的作为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众江湖人都看在眼里，只不过顾念着史龙身份尊贵，不明说出口罢了。
王水是得到过武云昭救助的，对她的人品认可，不排除色迷心窍的因素，不怎么受流言影响。他有自己的判断。
王水察言观色，便知传言确实不可信了。
他问道：“武掌门，武顾派脱离武林盟一事千真万确吗？”
武云昭点点头。
王水也点点头，指着他的朋友，道：“我王家没入武林盟，不过，朋友里，有几个门派在武林盟内的。相请不如偶遇。我这几个朋友得知我跟武掌门结识，都很羡慕，也想跟掌门认识，认识。这个，武掌门，冒昧了，你给清楚说说原因，免得多了冲突。”
武云昭顺着王水所指方向看去，叹口气，道：“红颜薄命果然不错，我的麻烦，还不是因为这张脸吗？”
王水一怔，见武云昭的绝色容光，心下了然：“史龙不但想当天下第一，还想要天下第一的美人啊。”点点头。
联系史龙才与紫衣门的赵紫衣成亲，王水更觉得史龙贪婪，无耻至极。
他向几个朋友招手，将人引见给武云昭。
武云昭与史龙的冲突确实起因于容颜绝色。但她没点明是谁对她的容颜绝色感兴趣。史龙自己也不能得罪皇上，自然也不会将内情传出，必然守口如瓶。
武顾派退出武林盟一事本就蹊跷，令人疑窦连连，猜测多多。
武云昭的绝色是全武林认可，但凡见过的人不质疑的。
男人好色，是特别简单，容易被理解的原因。换个好听的说法，便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了。如此一想，史龙因为耐不住，对武云昭起了色心，强抢不成，惹恼了武顾派，从而令武顾派愤愤退出武林盟，便是合情合理的了，而且是有可信度的。
双方结识，几番客套自是不用提了。其他人从王水口中得知武顾派与武林盟之间如何、如何，自然对史龙产生鄙夷之心，对武云昭的处境表示同情。
可以想见，今日之后，史龙色胆包天的传言将随风广播于全武林了。史龙的口碑将再次下滑。
武云昭是豪爽的性子，谈话也有技巧，人格魅力出众，不一会儿后，她与王水和他的朋友们打成了一片。
武云昭道：“我还以为我武顾派退出武林盟的消息被广而告之了呢，原来没有啊。”
王水道：“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这时，前往少林寺送曹宁剃度出家的顾潜山、白屹、黄立新、刘康和赵峰沿着山路走了下来。他们见武云昭被四五个人围住了，立刻奔近。
顾潜山拿出气度，扫视一圈，走到武云昭身边，作看护状。
武云昭微笑，介绍道：“这是我师兄，顾潜山。”
王水等齐抱拳行礼，道“久仰，久仰。”
顾潜山与武云昭一样，在武林上是有名头，有排位的，是王水等虾米鱼比不上的。
顾潜山客套两句，听武云昭接着道：“他们是我们的弟子，刘康和赵峰。”
名门高徒自然被高看。王水等随不恭敬，但态度很好，表示对刘康和赵峰的看重。
然后，白屹和黄立新自报家门。他们中，一个是镖局少东家，一个是江湖游侠，身份也不低，自然也得到赞许和看重。
王水再一次自我介绍，然后将自己的朋友，七星水寨的三兄弟，孔日，孔月，孔星，北方第一镖局的少东家孟乔，武当俗家弟子俞克一一介绍。
包括王水在内，在场的一圈人可以说全部是青年才俊。
王水热情邀请武云昭和顾潜山等同游。
武云昭等商议一两句，不罗嗦，答应了，同赏山水。
王水与其他人的情况不太一样，出身于大商家，既是江湖人又是富公子。他的武功不上不下，但正义之心很强，这也是他会在有匪患的地方出现，然后与武云昭结识的原因。
王水因为会参与管理家中的生意，待人处事上比一般江湖人灵活，圆滑，给人的感觉不错。有他在，场面不会太冷清。
王水很好地调动了气氛，让交流变得随意。
几个人热络了起来。
白屹和孟乔是同行，年纪相仿，共同话题很多，聊得最是火热。
徜徉美景、胜景之中，众人一时忘却武林纷扰，心情畅怀。
下山之后，人间烟火就在眼前。
众人不由得互相看看，走进交织的人群中，重归红尘。
第769章 故意为之
是夜，一行人受孟乔邀请，进入孟家镖局在当地的分局歇息。
夜半，踩踏之声从屋顶上传来。
武云昭和顾潜山齐齐惊醒。
来者动静不小。哪怕是武功低微之人亦可察觉，何况武顾二人这般高手。
孟家镖局名声在外。一般毛贼、宵小是不敢轻易招惹的。因此，武顾二人判断，来者多半是故意为之。
果然，下一刻，一道人影出现在了二人的窗前，颇有大大方方的样子。
武云昭和顾潜山对视一眼。
只听屋外人道：“夤夜造访，叨扰莫怪。”
武云昭听这道语音熟悉，眼前晃过一个人影。
顾潜山平日与武云昭形影不离。武云昭知道的人，他也是知道的。他也听出了来人的语音甚是熟悉，立刻分辨出了来者为谁。
顾潜山暗中传音：“老大，他来干什么？”
武云昭应道：“有事情呗，见了面自然知道。”披衫下床。
顾潜山撇撇嘴，心中略有不情愿，但想到来者对自己构不成威胁，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将铺盖放上床，弄出与武云昭同床而眠的假象，然后，整了整衣裳，点亮了烛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将来者引进。
来者一身夜行衣，并未蒙面，一副丰神俊朗的容貌，面露微笑，正是武顾二人的故交，火灵教的护法，杨思勉。
双方见礼。
武云昭问道：“杨护法来此，所为何事？”双方没必要弯弯绕绕地客套，武云昭也就直接发问了。
杨思勉也干脆，道：“近些日子，关于史龙的传闻甚多。教主托我来问问，其中几分真假，也好决定应对之法。”
武云昭道：“郭姑娘着急了？”
杨思勉点头道：“毕竟，一来年岁小，二来，好不容易报仇有望。听说史龙焦头烂额，难免心浮气躁。”
武云昭道：“史龙陷入麻烦是真，但他本身的实力和势力是明摆着的，此时前去报仇不妥。杨护法，多开导郭姑娘吧，总归也就几个月的时间，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不急于这一时三刻的。”
杨思勉轻叹道：“教主是怕史龙死在别人手上，不能手刃。”
武云昭微微一笑，道：“史龙不至于如此不济，祸害遗千年，依我看，他还得活上好一阵子呢。”
杨思勉是有江湖经验的。他打探之后，得出的结论与武云昭无异。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专门走上一趟，来跟与史龙直接冲突的武顾二人确认一下。
杨思勉询问清楚了，心中有谱，不多逗留，翻窗告辞了。
武云昭送到窗口，依着窗框，看着杨思勉消失在夜幕中，似恋恋不舍。
夜风撩起武云昭的长发。
乌黑、亮泽的发丝随风舞动，散落在武云昭的背后，将她的纤腰半遮半掩。
顾潜山偷眼看着武云昭的美丽侧颜，见她“春心萌动”的样子，胸中气闷，转眼盯着烛火。
他突然发现，每当杨思勉和武云昭交谈之时，他就没有插话的余地，仿佛自己是个背景板或者说是一盏大灯泡，左右是非常没有存在感的。
今日也是如此。
除了杨思勉刚刚入屋时，他说了一句客套话。在武云昭和杨思勉畅谈的过程中，他愣是没有插上一句话，竟从头到尾，安安静静，眼巴巴地看着两人一言一语，有问有答。
难道杨思勉真的跟武云昭有缘分？
顾潜山不禁这样想。
细数已然经历过的各界，已经见到过的与武云昭有几分牵扯的男人们，杨思勉是唯一一个令顾潜山产生这样感觉的人。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严重的挑战，越想越感到心中酸涩。
顾潜山不由得叹息，情不自禁地又将视线落在武云昭的背后。
此时此刻，唯一值得他庆幸的事情，大概就是杨思勉对武云昭没有意思吧。
顾潜山懊恼，胸闷气短，头脑混乱。
爱情竟然如此折磨人。
暗恋中的男人竟然如此可悲。
他挠挠头，赶走了最后一丝睡意。
他想，他需要独处，需要静静。
于是，他站起来，走到窗前，故意将脸看向外头，与武云昭所望不一样的方向，镇定道：“老大，我睡不着了，出去逛逛。等会儿要不要带早点回来？”
武云昭偏头，看着顾潜山。
顾潜山得不到允许，没敢直接翻窗出去，等了一会儿，听不到武云昭回应，终于看向那张绝色无暇，令人迷醉的脸。
他见到，武云昭的一双美目中含着笑意。
他皱眉。因为，他从那笑意中读到了揶揄的意味，登时变得不自在。
武云昭聪明，善于察颜辨色。
顾潜山忐忑，难道自己的意图被看穿了？
他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
他还没准备好呢，难道要被逼无奈地告白吗？
然而，下一刻，他就释然了，也失落了。
只见武云昭挑起嘴角，换上邪魅狂狷的神情，笑问：“你说，我要是再表白一次，他会不会接受？”
顾潜山眨眨眼，恍然，原来那笑意不是对着自己的，也就是说，所谓的“揶揄”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的理解。
顾潜山转了转眼珠，掩盖自己的情绪，转头看向窗外，望着泛白的天边，淡淡然道：“你想去试试就去试试呗。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坚持不懈才能到达成功的彼岸。老大，我看好你。”
武云昭见顾潜山故作坦然，暗骂：“怂！”转身离开窗边，扑进床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此事以后再议，本座先睡一阵子，你去逛吧，别忘了买早点。”
顾潜山应了一声，扭头看着微动的床帐，心说：“想着别的男人，盖着爷的被子，哼！”怀揣着纷繁感慨和爱情烦恼，麻利地从窗口窜了出去。
顾潜山走后，武云昭撩起床帐，看着空空如也的窗口，埋怨道：“连窗户都不知道给老娘关上，老娘虽然不是娇花，难道不需要被怜惜吗？薄情寡义。”抓着顾潜山扔在床上的被子揪了揪，长眉微蹙，眼中含着愤愤之情，嘟囔道：“老娘怎么看上你了，怂货，敢不敢告白。老娘着急嫁人啊。贼汉子，哼。”气呼呼的，翻身，闭眼，扯起被子蒙头睡去。
武云昭每每与杨思勉畅谈，冷落顾潜山完全是故意为之。
她发现，顾潜山对杨思勉有忌惮之情。
故而，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刺激、刺激温吞的顾潜山。
顾潜山对武云昭的理解不谓不深。
确实，武云昭很会察颜辨色。
当初，顾潜山一心认为武云昭迟钝时，那时的武云昭要么根本无心谈情说爱，要么是在静静看顾潜山表演。
她真的不傻。
她真的能看出来顾潜山的眼神中的含情脉脉、肢体上的小心翼翼，以及与她相处中的温柔呵护。
她能分辨得出顾潜山对她的态度的前后变化。从这个角度上说，顾潜山才是迟钝的。
武云昭因为受到家庭的影响，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于她，最好的恋爱方式就是“日久生情”。
武云昭很理性，清楚自己最需要的是一个忠诚且可靠的男人。
同样是因为受到家庭影响，武云昭对一个男人的忠诚度和可靠度的要求比一般女人要高得多。
她信奉“日久见人心”。
于是，时间，就是检验一切的最好标准。
在这个标准之下，顾潜山，这个跟在她身边，辗转多个世界，历经好几百年，分别呈现过婴孩、幼/童、少年、青年、成年甚至老年状态的男人，无疑是她最了解的一个男人。
旁人可以用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一个月•••二个月、三个月•••一年、两年、三五年•••至多一辈子的时间考验爱人。
武云昭却因为得到了系统，获得了用好几辈子考验对象的机会。
结果是令她满意的。
顾潜山通过了他自身察觉不到的考验。
武云昭不贪婪。
她乐于接受一个爱她的男人，而不是去苦苦追寻一个她爱的男人或是追求所谓“绝配”。
在感情中，她的理性考量明显是多于感性考量的。
眼下，顾潜山符合了她的标准，获得了她的认可。
她等待的只是一个告白了。
或许，这是她所保有的唯一的一份矜持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顾潜山过于婆婆妈妈，过于怯懦，武云昭并不排斥“倒追”的计划。
早一步陷入爱情的顾潜山就像是一只堕入网中的虫，早晚会被暗藏的蜘蛛吞吃入腹，尸骨无存。
蜘蛛享受猎物在网子中挣扎的震颤，很淡定。
同时，不淡定的“虫子”正坐在一处屋顶上，双手托腮，望着愈加明亮的东方天际。他的内心不断震颤着，震颤着。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转眼之间，天光大亮。
早点的香气充斥鼻间。
顾潜山回神，揉了揉被晨露打湿的脸，跳下屋顶，来到街上，精心挑选了早点，匆匆折返。
两天之后，武云昭和顾潜山携两名弟子刘康和赵峰返回门派。白屹和黄立新加入王水等人的行列继续游历。
混江湖的人就是这样的，总要经历遇见，分别，遇见，分别••••••
一个月后，师徒四人回到了武顾派。
武云昭和顾潜山专心打理门派事务，时而外出行侠仗义，等待着江湖巨变，等待着上位的时机。
第770章 冰雪聪明
半年后，江湖乱了。
身为武林盟主的史龙内外交困，在繁多的，纷乱的武林事务中苦苦挣扎。
功夫有成的火灵教教主郭丽霏暗中前往武顾派。杨思勉随行保护。
郭丽霏受恩于武云昭和顾潜山，因此，在考虑复仇之事时，想要听取武云昭的意见。
武云昭见曾经眸中时常茫然的姑娘褪去了柔弱，露出了锋芒，对郭丽霏的状况很满意。她决定将郭丽霏纳入自己的计划中，将内情透露一二。
武云昭问道：“郭教主，你可知，史龙为何落入此等境地？”
郭丽霏思索片刻，道：“人心不足？”
这半年的时间里，退出武林盟的门派越来越多，足见史龙已经得不到江湖人的拥护。而且，关于史龙的各种流言甚嚣尘上，史龙的名誉更是一天不如一天。
郭丽霏自然这样认为。
她对史龙的人品不似普通江湖人，是一直认定史龙是沽名钓誉的小人的。
甚少江湖经验的她认为，史龙名誉败坏是迟早的事情。墙倒众人推的日子出现并不奇怪，乃情理之中。
武云昭却摇头，道：“郭教主，人心不足是原因之一，却也是表象。”
郭丽霏不懂，疑惑道：“表象？”自然地看向身旁的杨思勉。
她一直受到杨思勉的辅佐，每逢不懂之事，习惯与这位杨护法商议的。
杨思勉微笑道：“教主，你年纪小，很多江湖事没听过，故而无法探知史龙沦落的根源为何。”
郭丽霏点点头，心说：“难怪了。”一直看着杨思勉，待他解惑。
杨思勉解释道：“史龙作为盟主还是不错的。不论人品，他能连任多年，能力自然不俗。他的地位旁落源于上届武林大会。上届武林大会与往届武林大会的不同就在于，以前的武林盟主是纯粹的江湖地位，而自从上届武林大会之后，武林盟主的地位就与朝廷掺杂在一起，密不可分了。”
郭丽霏听到这儿，灵光一闪，脱口道：“史龙沦落的根源在朝廷？”
杨思勉点点头。
武云昭亦点头，笑道：“郭教主聪慧，一点即明。”
郭丽霏甚少得到如此直白的夸奖，微微脸红。
定了定神，郭丽霏问：“可朝廷为何要管江湖事？江湖安稳，治下就安稳，用不着朝廷的人费心啊。如此办法，岂不是自己给自己下绊子，找别扭，找不痛快？”
武云昭、顾潜山、杨思勉听到郭丽霏天真又在理的话，不由得相顾而笑。
是啊，尚未经历险恶的女孩子都懂的道理，偏偏有人故意打破，掀起波澜，搅起风云，要各方不得安稳。
人心啊，真是复杂又单纯，变幻莫测。
杨思勉轻叹，说道：“教主，说起来，朝廷为难史龙，原因与咱们找史龙一样，皆是为了复仇。”
郭丽霏又问道：“复仇？史龙得罪什么大官了？”
杨思勉摇了摇头，道：“史龙只是背了个黑锅，被朝廷当了枪用。真正得罪朝廷的人是一个江湖游侠，至今无人知其身份。江湖传言，那游侠害死当今皇上的爹。推想起来，皇上对江湖中人该是恨之入骨，巴不得，除之后快啊。”
郭丽霏微感惊讶，蹙眉道：“原来如此。”
武云昭打趣道：“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史龙这算是罪有应得。”
顾潜山好不容易抓到机会，跟着道：“他哪儿是湿鞋，他是掉进河里了。”
果然，只要有杨思勉在场，他就没话可说。张口的机会太少，不能不牢牢把握啊。
心累！
其他三人却体会不到顾潜山的内心苦楚的，不顾大龄男青年的爱情烦恼，继续谈论正事。
武云昭郑重道：“郭教主，我知道你报仇之心甚切，但如今史龙是朝廷的刀，什么事情都发落在他的身上。如果他没了，朝廷就要直接对江湖下手了。所以••••••”
郭丽霏又听懂了，说道：“他是朝廷的刀，反过来，他就是江湖人，各门各派暂时的盾，可以暂缓朝廷对咱们下手。武掌门，是这个意思吗？”
武云昭点头，心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杨思勉听到郭丽霏的分析，暗暗称赞，面上含笑。
他看着郭丽霏长大，如父、如师、如兄长，见郭丽霏如此聪明伶俐，倍感欣慰。
郭丽霏心知，在这样的状况下，自己决不能痛快去报仇了，否则，若是一意孤行，便是因小失大，不顾大局。这样短见的行为绝不是先辈所期望的。为今之计，她只能暂缓自己的私仇了。
暗自对父亲和祖父道一声“抱歉”，郭丽霏道：“武掌门，左右史龙难逃一死，我的仇可以放一放，你有什么打算？”
武云昭听她决断如此之快，盛赞：“郭教主深明大义。”
郭丽霏羞涩一笑，瞥一眼杨思勉，轻声道：“全是杨护法教导有方。”
杨思勉行礼道：“教主冰雪聪明，不必自谦。属下所做只是分内之事。教主能有今日，属下对得起尔父所托了。”
郭丽霏伸手，扶起杨思勉，感激道：“杨护法不必多礼。吾父泉下有知，定欣慰非凡。”转身之际，对杨思勉的规规矩矩略有神伤，颔首抬头之间，速速收敛了异样情绪，重新笑吟吟地面对武云昭和顾潜山。
顾潜山见郭丽霏明显对杨思勉有款款深情，杨思勉完全不解风情，暗骂杨思勉是一棵漂亮木头，偷偷祈祷二人速配成功，尽快双宿双飞。
眼珠一转，盯着武云昭的后背，顾潜山略感怨念，十分想劝告武云昭，莫要打扰人家郎情妾意，毁了人家多年深情，害小姑娘伤心伤怀。
横刀夺爱遭天谴啊，遭雷劈啊。
咔嚓，咔嚓。
切记，切记。
武云昭对郭丽霏和杨思勉之间的特殊情愫视若不见，亦不知顾潜山背后腓腹，继续道：“郭教主，已经说到这儿了，我也就不拖拉了。”顿了顿，道：“史龙只是朝廷，更准确地说，是皇上的一颗棋子。皇上把持着史龙，为的就是搅起江湖风云，通过这位盟主消灭或削弱各门各派的势力。”
“棋子自然有被扔掉的一天。一旦史龙再无用处，必被抛弃。依我看，史龙被抛之时，便是皇上直接对江湖下手之日。”
郭丽霏闻言睁大了一双眼睛。她实在难以相信，一国之君竟然会为了私仇不顾千万江湖人是性命。
杨思勉皱起了眉头。他比郭丽霏想得更加深远，只觉得未来的隐忧重重。
武云昭端起茶碗，小口啜饮，等待二人消化消息。
顾潜山一直没有发挥的余地，此时已经感到无聊，默默数着武云昭的发丝，若是忘了计数，便从头来过，心不在焉，心事重重。
杨思勉在侧。顾潜山只觉得危险，考虑要不要提前告白一下，但他每一抬眼看到武云昭的艳丽容颜，就觉得心虚，气馁，端起的自信霎时丧失，鼓起的勇气也就泄了，只好一遍遍自我鼓励，一遍遍气馁，循环反复，独自纠结。
他并不是非要在此刻托着恋爱脑，纠结情爱。他和武云昭早就有过沟通，对此刻所论正事心中有数，没必要参与讨论罢了。
跟争夺武林霸业，抢登皇帝宝座的任务目标相比，顾潜山还是将追媳妇一事放在心尖尖上的。
四人各怀心思，一时之间，室中沉默。
武云昭喝过半碗茶后，主动打破沉默，问道：“郭教主，杨护法，你们有何看法？”
郭丽霏斟酌一会儿，道：“武掌门，我听说，史龙的女儿是皇上的妃子，也就是说，史龙是皇上的岳父。难道皇上会不管这层关系，也要算计史龙吗？”
武云昭冷笑道：“区区一个岳父算得了什么。皇上最多的不就是所谓的岳父吗？”
郭丽霏暗自咋舌：“宫廷之中，果然凶险啊。”又道：“若他处理了史龙，该怎么应对史龙的女儿呢？”
杨思勉听着郭丽霏的问题，心说：“教主还是年轻了一些，于人心险恶认识不足啊。”决定以后多带着郭丽霏走走，多长见闻。
武云昭道：“如果史红玉安分的话，能在后宫中度过余生，反之，估计跟他爹一个下场，不过，面对着杀父仇人，心情估计好不了。”
郭丽霏惊道：“皇上会杀了史龙！”
武云昭道：“不会亲自动手，借刀杀人吧。”摸了摸眼角，道：“史龙要承受江湖各门派的怒火，下场一定好不了，只看他死在谁手上吧。”
郭丽霏点点头，于眼下的形势更加明了。
顾潜山时刻关注武云昭，见武云昭摸眼角，关切道：“怎么？眼睛不舒服？”
武云昭摇头道：“烛火暗了一点儿，晃眼睛。”
顾潜山起身，边向外走，边道：“我去多拿几盏过来，对了，饿了吗？要不要宵夜？”
武云昭道：“拿来一些吧，边吃边聊。”
顾潜山速速离去了。
郭丽霏见二人的平常相处中，简单的几句话中透着温情，心中羡慕，笑吟吟道：“顾掌门真是体贴。武姐姐，好福气呀。”
武云昭浅浅一笑，道：“平常过日子罢了。等你以后嫁了人，有了夫君，也有这样的日子。”眸光微动，往杨思勉身上瞟了瞟。
郭丽霏被看穿心事，脸颊烧红，颔首含羞。
杨思勉却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第771章 灯下美人
武云昭微笑不语。这两个人的缘分是他们自己的，她没有置喙的余地。
毕竟，她自己还是半单身状态，于此道并不精熟。
当然了，如果郭丽霏想要建议的话，武云昭可以从理论上给予一定的支持。
不一会儿后，顾潜山端着灯盏和宵夜回来了。
顾潜山边摆放，边道：“从厨房随便拿的，勉强吃吧。招待不周。”
郭、杨二人示意无妨。
顾潜山摆好了宵夜，然后开始摆放屋里的烛火，保证武云昭的眼睛不会被烛光影响。
一切妥当之后，四人围桌，边吃边聊。
武云昭道：“皇上如果想要处理江湖门派，定要师出有名，不可能独断专横，一个理由不交代，否则的话，这样的的行为与他一贯塑造的勤政爱民的形象不符合。二位可听说过海沙门和金钱帮之间的事情。”
杨思勉点头道：“听说过一些。金钱帮已经散了，海沙门也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应该撑不了多长时间了。怎么，这两个门派的衰落中含着内情？”
武云昭道：“杨护法通透。两个帮派冲突时，我二人恰好在京城。当时，我们就觉得其中含着蹊跷，于是暗访了一遭。”
郭丽霏急问：“结果如何？”
武云昭端着酒，用手肘撞了撞没怎么说话的顾潜山，要他说明。
顾潜山道：“是这样的。我们探得，冲突的缘由是海沙门故意挑衅，而海沙门故意挑衅的缘由是京城府尹的授意。海沙门贩卖私盐，被抓了把柄，为人所用了。好笑的是，处理这件案子的人就是史龙和京城府尹。因为事情发生在天子脚下，且证据确凿，处理得很快，咔嚓、咔嚓就把涉案的金钱帮门人和海沙门门人在菜市口砍了。史龙因为身为盟主，没有管束好江湖中人，伤及无辜百姓，受到很多京城百姓的非议，同时，他在整件案子里顺着官府的意思，对两个门派照顾不周，惹得一帮江湖人不满，纷纷指责史龙失职，偏袒朝廷。史龙的朝廷走狗的骂名也是在那个时候传开的。史龙算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一点好处没捞到，反而惹了一身骚。”
郭丽霏不解了，提出疑问：“这么说，金钱帮本身没多大问题啊，怎么他们散了，海沙门还留着？海沙门贩售私盐是大罪，不管怎么算，都应该他们先散啊。”
顾潜山呵呵一笑道：“可不是嘛。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事实全不是这个事实。郭教主，你说这里头的事情可笑不可笑。史龙后来也去查两个门派了，不过他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不过，我们将调查结果通过史龙的弟子告知了。史龙与金钱帮的交情不算浅，当时答应护持他们了，谁能想得到，事情没过去几个月呢，几乎没啥关系的金钱帮先倒了，算是祸首的海沙门反而留下了，是不是更可笑了。”
郭丽霏当真聪明，稍一思索，就理解了其中关窍，有些兴奋道：“哎呀，史龙吃了个好大的闷亏。”
顾潜山道：“该护着的没护住，不该护着的反而安然。史龙身为皇亲，为皇上效力的人，又不能将府尹和海沙门的交易公之于众，好话，坏话，有理，无理，都得自己一个人背了。搞散金钱帮的责任也落他脑袋上了。经此一事，史龙的威信相当于全都喂了狗了，里外里不是人。哎呀，我都替他辛酸。”
杨思勉嘲讽道：“堂堂武林盟主搞垮了一个门派，真不知道该说他可笑还是可怜。”
史龙倒霉，于火灵教的人来说是乐事一桩。杨思勉和郭丽霏都有幸灾乐祸之感。
武云昭适当提醒：“谁叫他是皇上的好岳父呢，为君分忧，理所当然。”
顾潜山跟着嘲讽道：“坏名声留给自己，好名声留给好女婿，史龙这叫什么，嘿，嘿，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境界高了去了。”
四人肆无忌惮地嘲笑了一番。
顾潜山又道：“有了金钱帮作为前车之鉴，陆续的，有几个闻风的门派退出了武林盟，算是对史龙不抱希望了，大多数的还坚持着，没有退出的意思。我琢磨着，比较大的门派是在观望，比较小的是得过且过。武林盟名声在外，也算是不错的靠山，就算史龙再差，江湖地位还没彻底玩完。史龙还有皇家做靠山，地位也算稳固，跟着他也能吃口肉，喝口汤，那些个不入流的小门派多半是要追随到底的。”
郭丽霏问道：“武林盟算是名存实亡了吗？”
顾潜山皱眉，犹豫道：“我说不好。”看向武云昭。
对于类似事情的判断，武云昭的经验比较丰富，拿捏更准。
武云昭道：“根基未毁，距离名存实亡尚远。”
武林盟中最大的门派就是史龙的斩龙帮。平日里，史龙轻易调动的力量自然是斩龙帮的势力。只要斩龙帮一天不乱，良好运作下去，武林盟的日常活动就不会受到影响。
更何况，紫衣门门主赵紫衣与史龙是夫妻关系，难分难解。这也就意味着，紫衣门永远不会退出武林盟。紫衣门的势力属于中等，有紫衣门为辅助，武林盟想要垮下去是不容易的。
郭丽霏问道：“那咱们怎么办？”
她可以暂时放下报仇的念头，但心中还是想着要给史龙找些麻烦，让史龙不痛快才好，急切想要知道计划。
岂料，武云昭却微微一笑，道：“接下来，自然是就寝安眠，夜深了，赶紧休息、休息，明儿继续讨论吧。”
原来，众人聊得兴起，竟忘了时辰。此时已经快要夜半了。
郭丽霏只好压下心中的好奇，在顾潜山的带领下，与杨思勉分别住入客房，等待明天的到来。
屋中烛火通明。
橙黄的火焰微微颤动。四射的烛光互相交织，散落的金屑一般，为屋中的一切罩上一层朦胧的光晕，柔和、美好。
顾潜山送客返回，推门而入的刹那，看到的就是这般情景。
武云昭处于光影交错的中心，慵懒而优雅地侧卧长塌之上。
她的如瀑的发散在一旁，如铺开的墨色锦缎，乌光鉴人。
她的玲珑身段在平直的塌上更显玲珑曲折，凹凸有致。
此刻，她是微微颔首的，垂目看着一本展开的书册。雪白的颈项半遮半掩在领口中，美态尽显。
她的一只手臂曲起，白皙的手掌托着下巴，纤长的五指按着粉嫩的面颊。她的另一只手臂随意地摆放在身侧，皓腕和玉手搭在腰间。
顾潜山呆愣门前，眼中尽是沉沦、深陷的痴迷。
被遗忘的门板失去了作用。夜风入室，晃动了烛火，晃动了满屋的金光，晃动了榻上美人的发梢、裙角。
武云昭抬眼瞧了顾潜山一眼，见他被自己的美色所迷，甚觉满意，心中骄傲：“老娘这么美真是罪过，呵呵。贼汉子，便宜你了。”
她恢复颔首的样子，继续佯装专注书册，好似什么都没发觉似的，用最平常不过的语调将顾潜山从痴傻中拉回。
她道：“回来啦。起风了，关门。”
顾潜山惊醒，回神，紧张地打量武云昭，发现她一直盯着书册并未抬头，偷偷庆幸：“幸好没被发现，否则一定会被嘲笑。”
他暗暗松口气，控制着有些不受控制的手脚，转身合上门板，面对着门缝，深呼吸，收敛痴汉的傻样子，挺了挺胸膛，这才勇敢地转身，重新面对现实。
他看到武云昭的姿态不变，根本没注意到他的不自在，竟生出了几分不满，为自己的小心翼翼抱不平。
但他不会诉之于口的。
他摸了摸鼻子，镇定地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故意扬高茶壶，让流水的声音打破自己的尴尬，打破室中的美好。
灌了一杯微苦、甘甜的茶水后，顾潜山恢复了平常心，能正视武云昭了。
然而，怀抱别样心思的他的一切动作都没逃过武云昭的法眼。自然的，他也听不到武云昭在心里说了一连串的“傻样”“蠢”“怂”••••••
顾潜山安静坐在桌边，握着第二杯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了。
武云昭微感挫败，决定不再“逗”下去了，开口道：“我今天就在榻上睡了，给我拿床被子。”
顾潜山应一声“哦”，起身走到内室，心无杂念地取了锦被，走到榻前，抖开锦被，盖在武云昭的身上，整理被角，转身就要离开。
武云昭心下懊恼：“老娘还是不是绝色美人了，又不是洪水猛兽，多看一眼都不行？知不知道什么叫灯下观美人，笨汉子。”心念一转，决定主动一些，伸手拽住顾潜山的胳膊。
顾潜山身形一滞，低头问道：“有事？”
武云昭仰脸看着他，点点头，挪了挪身子，让出一片空间，扬了扬下巴，示意顾潜山坐下。
顾潜山顺从，落坐武云昭的身侧。
武云昭见顾潜山挺直了腰板，端坐着，一副柳下惠的样子，心说：“你要是有赤蟒一半流氓，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暗暗摇头，道：“你觉得那小丫头可堪重用吗？”说起了正经事。
顾潜山又松一口气，想了想，答道：“挺聪明个丫头，武功也够了。要不要重用•••恩•••还得看她具体办事的能力。不过，有那个杨思勉在旁指点，应该出不了纰漏。”
武云昭故意道：“恩，杨思勉是可靠的。”
第772章 独特视角
顾潜山心说：“我也很可靠，就在旁边呢，靠不靠？”终究不敢说出口，点头道：“恩。”
每一次从武云昭的口里听到杨思勉这个名字，顾潜山就不爽。但他自以为将情绪掩饰得很好。
武云昭早就注意到了，否则也不会用杨思勉一次次刺激顾潜山，眼珠一转，道：“怎么，你对杨思勉有意见？”决意打个直球，轰击一下。
顾潜山听武云昭直接问了，心中果然一慌，否认道：“没啊。”
武云昭“啧”“啧”两声。
顾潜山郁闷，知道武云昭一定是瞧出端倪了。这“啧”“啧”两声让他的心狂跳了两下。
武云昭起身，抬起胳膊，伸出手指头，点了点顾潜山的脸颊，戳破道：“不诚实。”
顾潜山扭脸看向一旁，急中生智，道：“他比我帅。”以此为借口。
武云昭“哈”一声。
顾潜山道：“怎么？”
武云昭露出兴味，好像发现了有趣的事情，凑近顾潜山，好哥们儿似的，用肩头撞了撞顾潜山的上臂，笑问：“你还有这个烦恼？我怎么才发现。”
顾潜山心说：“我的烦恼多了去了，你要是都发现了，指不定怎么收拾我呢。”哼哼两声，道：“攀比心理很正常啊。女人比美，男人比帅嘛。”
武云昭道：“那你以前怎么不比？之前的世界里，比杨思勉帅得多得多也有啊。比如说，刘建章那口子，韩青，大楚第一美男子，他算顶级的，能甩杨思勉几条街。”
顾潜山暗道：“韩青美归美，已经被刘建章收了，有什么好比的。”但想如果自己不好好回答一下，或许有暴露心意的可能，于是认真道：“韩青属于千百年难得一见的，恩，就跟你似的，没几个正常人能长那样，他属于拼命比不过的，自然也就不用比了。”
武云昭道：“有点儿道理。韩青确实赏心悦目，老天爷赏饭吃。”想了想，又道：“我两个乖徒也很帅啊，你怎么不跟阿蛇、耿翔比？”
顾潜山道：“阿蛇太小了，稚嫩。我比他成熟，稳重。耿翔太闷，我比他开朗，活泼。”
武云昭道：“哦，不是只比外表啊。”
顾潜山做作道：“要比的话，当然要全面点儿。脸面天生，忒死心眼了，我还有活路吗？再说了，帅的类型也不同，不好用一个标准。用综合实力比拼客观。”
武云昭打趣：“还挺有一套。那个，恩，亚历提斯呢？”
顾潜山搜索记忆，想起了那个将弟弟吃得死死的狼族族长，道：“他太腹黑了，我比他三观正。况且，我俩都不是一个品种的，没有比的必要。”
武云昭点点头，算是认可，又提到了金飞卿。
顾潜山道：“金飞卿体格不如我，太弱。”
武云昭紧接着道：“韩振呢？”
顾潜山一时想不起来，面带疑问，道：“韩振？”
武云昭道：“打丧尸那回。对了，你没见过。”
顾潜山道：“没见过怎么比。”
武云昭语气轻松，道：“其实，我觉得你跟韩振可以比试，比试，你俩是一个类型的，在我看来，你俩不分伯仲。”
顾潜山道：“真的？有照片吗？给我看看。”心中担忧：“千万别再出个情敌了。”
基于特殊的原因，武云昭在丧失世界耀武扬威的时候，没有允许顾潜山陪同。韩振这个人指出现在两人交流的对话中。
顾潜山听武云昭将韩振与自己放在了同一水平线上，顿感危机。他甚至想，如果武云昭能看上自己，那么，武云昭也能看上韩振。也就是说，韩振才是他最大的敌人，不得不防。
武云昭道：“没照片。最后全死光了。不过，韩振比你闷一些，你比他性格讨喜，算是你赢了。”
顾潜山“哦”一声，窃喜：“死光了好。”
武云昭道：“奇了怪了，比来比去，你让自己赢了这么多回，怎么偏偏跟杨思勉耗上了？真比不过？找不到突破口？”
顾潜山心说：“你不跟杨思勉耗上，我也不跟人家耗。”清了清嗓子，道：“怎么说呢，我觉得我的样貌是没问题的。”微皱眉头，好似苦恼，不知道该怎么找出自己的优势。
武云昭道：“既然样貌没问题，那就得从性格和气质上找优势了。”沉默片刻，忽然一拍手，道：“细细一想，你跟杨思勉性格差不多啊，该乐就乐，该愁就愁，哎，还真是这样。”
顾潜山见武云昭眼中一亮，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心中更郁卒，长叹一声，道：“我气质不如他好。”
武云昭好奇，问道：“怎么说？”
顾潜山努了努嘴，不情不愿道：“他比我潇洒。”挠挠头，纠结道：“好像也不是潇洒，反正，我也说不好，我就是觉得，他就是那种里的江湖人，分明是有情有义的侠客，偏偏给人独走天涯的孤寡感，让人一见就觉得，哇，这人有故事，好想探索。恩，气质独特。”说罢，看向武云昭，想知道自己所言会不会与武云昭产生共鸣。
武云昭被顾潜山的形容惊到了。说实话，她真的没看出杨思勉的身上有这种复杂的气质。
情敌的独特视角吗？
顾潜山见武云昭久久不发表意见，明显对杨思勉的问题比较重视，气闷不已，提醒道：“怎么样？”
武云昭蹙眉，神色莫名。
顾潜山看不透武云昭的意思，心说：“怎么个意思？杨思勉已经好到让你说不出坏话了吗？哼，果然气质独特。”
武云昭踌躇，咬了咬嘴唇，试探道：“你是不是看上杨思勉了？”暗自懊悔：“我怎么一点儿看不出杨思勉气质独特？哪里独特了？不就是个大龄男中年吗？老娘这是撬了自己的墙角吗？”
顾潜山闻言一愣，吃了一惊，脱口道：“你怎么这样想？”心说：“这就把我当情敌了吗？哼，果然爱得深沉。”
武云昭觉得需要自我拯救一下，道：“我怎么没看出来杨思勉气质独特？要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能一下子看出这么复杂的气质？”
顾潜山若有所思：“您老暗恋了半天，没看出人家气质好？很微妙啊。”不知怎的，心情却突然变好了，郑重道：“你放心，我是不会看上男人的，我一定是笔直笔直的，我一定要娶女人，然后生孩子。”
武云昭道：“那个，直与弯只在一瞬之间，比如刘建康和韩青，再比如，耿翔跟嘉人，再再比如亚历提斯和亚历克斯。你真的能挺住？”
顾潜山感受到了武云昭的强烈质疑，冲动起来，就要说：“爷们看上的你啊，你又不是男的，大美女，爷们哪儿有机会弯。”但强自忍住，深吸一口气，双目直视武云昭，斩钉截铁道：“我一定挺得住，非、常、挺。”
武云昭放心，自动忽略顾潜山的疑似黄/腔，伸出手掌，拍了拍顾潜山的肩头，正经道：“恩，老大相信你。你一定非、常、挺。”
顾潜山重重点头。
武云昭道：“汉子，夜深了，该休息了。”
顾潜山“恩”一声，道：“那个，你在外头，我就不打地铺了，去床上了。”
武云昭自然同意，挥手道：“晚安。”
顾潜山也道：“晚安！”略觉气氛诡异，僵硬着也挥了挥手，脚步顿了顿，闷头走进内室，速速就寝，蒙头大睡。
武云昭坐在榻上，看着跳动的烛火，喃喃道：“差点儿把自己的汉子掰弯，我也是够了。睡觉，睡觉，今天一定是时辰不对，诸事不利。”手一挥，灭了烛火，亦蒙头而睡。
次晨，一夜未睡安稳的武云昭早早醒来。
她刚坐起，顾潜山也从内室走了出来，通过形容判断，顾潜山也是没睡好的。
两人相视，忆起昨夜，皆感尴尬，互给对方个笑脸，各自洗漱去了。
待二人整饬完毕，走出屋门的一刻，淡淡的阳光洒在身上的时候，二人才觉得一身轻松。
按着惯例，二人先巡视练晨功的弟子。
武顾派的弟子不多，二百多人罢了，但个个都是高手级别，比江湖上的其他同辈弟子要强很多。
作为客人，郭丽霏和杨思勉当然不会赖床，也早早起来。
晨功都是基本功，不怕外人观看。
于是，四人在练功场外碰头了。
武云昭和顾潜山见到杨思勉，又想起了昨夜对他的讨论，心有灵犀，互相看了看。
杨思勉哪里能懂这二人的心思，只以为二人情意缠绵，默契非凡，转而专注看武顾派弟子练功。
郭丽霏则一旁羡慕武顾二人的感情，虽然克制，却忍不住时不时将视线落在杨思勉身上。
早饭之后，武云昭和顾潜山带着郭丽霏和杨思勉游览门派，趁机放松心境。
时值春日。
武顾派位于山中，周围的环境比山下更幽冷，别有一番风味，值得欣赏。
武顾派扬名于世，除了两位掌门的名声加持，另一个让人关注的原因就是武顾派的守门圣兽，稀有巨蟒。
郭丽霏很好奇，很感兴趣，很想见一见。杨思勉虽然见多识广，但也没见过看家的巨蟒，同样好奇。
顾潜山解释道：“早起寒凉，它在屋里睡觉呢，待午间暖一点儿，自己就会爬到门口大石头上晒太阳，到时候就能看到了。”
第773章 山中太冷
四人正要往山中继续前行，忽而听到身后树林中有人召唤，停下了脚步。
不多时，武云昭和顾潜山的二弟子，仲龄，奔到了眼前。
仲龄恭敬道：“师父，武当野鹤真人，少林园林大师来了，正在前厅等候。”
武云昭和顾潜山对视一眼，问道：“二人来此为何？说了吗？”
仲龄摇头道：“两位前辈没说，多半是重要之事，不能随便泄露的。”
武云昭点点头，看向郭丽霏和杨思勉。
火灵教在江湖上的名声颇为险恶。这二人身份特殊，是被划分到邪魔外道一类的，恐怕不能与正道人士见面。
杨思勉明白武云昭的意思，说道：“武掌门，顾掌门自去处理要务，山中景致颇多，我和教主自行欣赏就是了。”
武云昭道：“对不住二位了。”
杨思勉微笑道：“武掌门无需介怀。”
武云昭道：“山中曲折，可需要弟子陪同？”
杨思勉以与自家教主有话要讲拒绝了。
武云昭和顾潜山也不执意，嘱托二人小心，带着仲龄去见访客。出了林子之后，武云昭要仲龄在外等候，接应郭、杨二人，吩咐仲龄，若郭、杨二人归来，带领他们从侧门进入门中，免得跟武当和少林的人碰面。
武顾派师徒走后，偌大山中就剩下了郭丽霏和杨思勉。
他二人于此地不熟悉，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走向何处。
山林幽静。
山风过处，令人体寒。
郭丽霏不禁微微发抖。
杨思勉解下外袍，披在郭丽霏身上，道：“教主，回去吧。”
郭丽霏有心与杨思勉独处，轻轻摇头，道：“咱们俩身份尴尬，若不小心跟少林、武当的人碰了头，给自己惹了麻烦不打紧，若连累了武掌门和顾掌门就罪过了，先在外头走走吧。”
杨思勉道：“也好。”
山风又过，吹动了郭丽霏身上的宽大的衣袍，发出声响。
郭丽霏感受到外袍残留的杨思勉的淡淡的体温，脸颊绯红，心跳噗通。
杨思勉见到郭丽霏小女儿含情情状，除了感到无奈，还是无奈，索性不去关注，看向一旁。
他身为火灵教护法，受前任教主所托，照顾郭丽霏，一心盼着火灵教大仇得报，郭丽霏独当一面的那日到来，也好功成身退。
他一直是将郭丽霏当女儿或是妹妹看待的，从未产生过男女之情。因此，当他发现小女孩的情思之后，只能当做看不见，等待那份感情的冷却、消逝。
他相信，当他离开之后，郭丽霏会将这份不成熟的感情放下，找到独属于她自己的真心人。
恰好，林中有野狐跳跃。灵动的火红狐狸穿梭林间，化解了二人无言的处境。
杨思勉道：“教主，你觉得武掌门会怎么安排咱们？”
郭丽霏听杨思勉只谈论正事，不由得心寒，强打精神，道：“我猜不到。武掌门总不会害咱们就是了。我能有今日功力，全仰赖武掌门，大恩难报，她提什么要求，我都乐意去做。”
杨思勉道：“教主有准备就好。”
郭丽霏道：“杨护法，我知道我是一教之主，不会肆意妄为的。况且，当今形势下，听从武掌门的话是对的。如果我执意报仇，将火灵教暴露于江湖，且不论我能不能除掉史龙，火灵教不但会遭到江湖同道的围困，更有可能受到朝廷的刁难，我不能不顾大伙儿的性命。”
杨思勉赞道：“教主深谋远虑，是我教之福也。”
郭丽霏苦笑。杨思勉总是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分明是不愿牵扯私情了。
她窃窃叹息，道：“我有今日，多亏了杨护法教导。杨护法以后也要多多指点丽霏，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呢。”
杨思勉正色道：“自然，思勉定不负重托。”
郭丽霏轻轻“恩”一声，没心情继续待下去，转身折返，道：“咱们回去吧，山里•••太冷了。”
杨思勉跟随在后。
杨思勉能看出郭丽霏对他的情，便证明了他不是一个不解风情的人。
但有人倾情，不代表被倾情的人一定要接受。
杨思勉关心郭丽霏，自然不忍冷落她，但未免郭丽霏陷入没有结果的情爱无法自拔，他只能如此，不管不顾，等待机会来临，适时脱身离去。
杨思勉爱过。
曾经的爱人已经离他远去了，阴阳相隔。
每个人的爱的能力不同。有的人可以接受感情的来去，以迎接的态度，接受旧的、新的爱情。
而有的人，在一生之中，唯有爱一次的能力。
杨思勉便是那只能倾注一次爱情的人。
命运波折，他的情落空了。他也不愿，不会再爱了。
顾潜山因为吃飞醋，对杨思勉的关注颇多。他的感觉是对的，杨思勉是孤独的侠客。
快要出林子时，郭丽霏将外袍还给了杨思勉。山风冷，被冻伤的心更冷。外袍能给肌肤带来温暖，却怎么也暖不进心里的。
进入武顾派之后，郭丽霏回房歇息了。
杨思勉回屋后，拿着暗香浮动的外袍愣怔片刻，手一扬，将外袍搭在屏风上，不再理会，打开包袱，重新换了一套衣服。
那件沾染了女儿柔情的外袍注定要被遗忘在武顾派中，再没有机会被穿在杨思勉的身上。
武云昭和顾潜山在会客厅见到了野鹤与园林。
野鹤和园林没有客套许久，直接说明了来意。
武云昭惊道：“重组新武林盟！”
顾潜山也感到惊讶。
武林盟仍在，竟然真有人有意取而代之。
野鹤真人捋了捋颏下长须，青衫袖袍随着他的动作鼓荡，透出几分修真人的脱俗样。
他微微一笑，气定神闲，缓缓道：“武掌门，顾掌门，史龙盟主的武林盟眼下是个什么情况，江湖中人各有思量。”
踱了两步，接着道：“我们这群老门老派的家伙虽然对武林中事不如年轻人积极，好在，多活了几年，多吃了几年的饭，年纪虽然大了些，老天保佑，脑子也不糊涂，识见还在。”说到这儿，看了看园林和尚。
园林性子内敛，话不多，点头应和。
武云昭和顾潜山静静听着。
野鹤又踱了两步，回归原位，续道：“按道理讲，史龙盟主远离朝廷也好，接近朝廷也好，那是个人志向，我等外人本不该说三道四，指指点点，然而，他既然要了武林盟主的位子，说不得，非要做到公私分明不可。现在，史龙盟主跟朝中大臣也没什么区别了。他所带领的武林盟也不再是当初的模样。武掌门，顾掌门，你们二人该深有体会。”
园林紧跟着补充道：“史龙盟主的弟子，曹宁，如今的戒情，已经将二位所负冤枉告知贫僧了。阿弥陀佛，害人终害己啊。”
武云昭和顾潜山听了园林的解释，也就明白了，为何他二人敢不在乎以前的流言蜚语，对他们付诸信任，透露组建新武林盟这样的大事。
顾潜山想起往事，依旧愤懑，道：“史龙盟主虽然身不由己，却欺人太甚。哼。”
野鹤劝慰道：“顾掌门，身正不怕影子斜，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恶人恶行也总有暴露的一天。”
顾潜山谢过野鹤开导。
野鹤接着道：“帝王之威不可犯。试问，史龙盟主做出这般选择之后，还怎么履行盟主职责，如何心无旁骛地为武林中人造福，排忧解难呢？贫道有感，他这般作为下去，武林盟必然毁于他手，万千武林中人必然会受其迫害，江湖必将迎来一场血雨腥风。”
听野鹤说得如此直接，武云昭和顾潜山也就没有委婉表达的意思了。
武云昭干脆道：“道长，您的担忧在情在理，然而，事关重大，性命攸关。您觉得时机真的到了吗？此事若开始做，那必要做到底，否则的话，牵扯在内的所有人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在场人心照不宣，没说出口的隐忧便是，如果此事处理不妥当，江湖和庙堂之间的矛盾将会被催化直至爆发。届时，武林中要争斗，武林中人跟皇家人也要斗。
天下大乱，不休不止。
当然，时刻觊觎帝位的武云昭和顾潜山乐见这样的矛盾爆发。只有在大乱之中，他们才有机会上位，不但一统江湖，更能一统江山。
四人神色一般凝重。
厅中寂然，针落可闻。
良久，一声“阿弥陀佛”打破僵局。
园林大师双手合十，闭着双眼，虔诚道：“定数使然，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说到这儿，睁开双眼，眸光炯炯，淡然道：“不破不立，现在，江湖乃至天下需要的是敢于扛起责任，挺身而出的仁人志士，豪客豪侠。”言罢，一脸坚毅地看着顾潜山。
很明显，在园林的眼中，顾潜山作为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是合适的人选。
园林点破了关窍。
野鹤也不再费心解释，轻叹一声，也看向了顾潜山，眼中充满期许，明明白白是期盼顾潜山扛起重任。
第774章 人蛇愕然
园林和野鹤在江湖中是地位超然的人物。
一个是佛门高人，一个是道教高人。
但他们不可免俗地，直觉地认为，武顾派的副掌门顾潜山是主心骨，武顾派的正掌门武云昭只是个挂名掌门，不能主事的。
至于正副之别，不单单是他们，其他的江湖人皆认为，这样的安排是顾潜山宠老婆的表现。
因为这样的猜想，顾潜山白白得了江湖第一好老公的名号，惹得一帮江湖人中，男的佩服，女的倾慕。在这个男人三妻四妾合情合理，值得吹捧的世界里，若非武云昭样貌太好，功夫太强，也就是段位太高，早在武顾派开派之初，指不定有多少人要带着家里的女眷来攀亲了。
四道灼灼目光令人倍感压力。
顾潜山错步，闪身到武云昭身后，双手分开，按在武云昭的左右肩头，轻轻将人往前一推。
园林和野鹤一愣，心说：“还有心情玩闹？”
身为半个红尘外的人士，园林和野鹤觉得，顾潜山此举，在谈论要事的当口，尤其是在他二人面前，颇欠妥当。不过，他们素闻武顾派是行侠仗义的好门派，两位掌门品德皆上，并未表现出不满。
最重要的是，人家是夫妻。外人真没资格指点人家夫妻之间的相处。或许，人家平时就是甜甜蜜蜜的。他俩只是少见多怪。
顾潜山懒得理会两位前辈如何想。成就霸业本来就是武云昭的活儿。他是不会抢的。
他按着武云昭的肩头不撒手，手掌享受着从那衣衫之内透出来的温热，珍惜占便宜的时刻，笑容满面，道：“道长，大师，我娘子主外，我主内，两位前辈，有什么大事跟她吩咐吧。她脑子好使，功夫高，我是万万比不上的。”
武云昭偏头，向顾潜山挑眉，嘴角勾起。
这一番话令她内心很是舒坦，不动声色地放纵顾潜山多按她一会儿。
园林和野鹤闻言却面面相觑，目露惊讶、不解。
对一个男人来说，顾潜山这通说辞真是太丢人了。哪儿有男子不抗事，将事务按在老婆身上的。
不由得，二人看向顾潜山的目光中夹杂了几丝鄙夷之色。
顾潜山熟视无睹，脸皮之厚可见一般。
开玩笑。
武云昭最喜欢听好话，此时不奉承、吹捧更待何时。他才不会浪费机会呢，一定要将好感刷起来。
园林和野鹤见顾潜山不为所动，看他的样子，是真心实意站在女人背后，暗暗叹气，开始考虑要不要将重担放在武云昭身上。
说实话，他们不相信女人的能力。
武云昭早就习惯了被轻视，内心毫无波澜，道：“兹事体大，还是考虑周全为妙。道长，大师舟车劳顿，风尘仆仆，也该好好歇一歇，不如晚些时候再议？”主动给两人台阶下。
园林和野鹤自然接受了好意，先去客房休息了。他们巴巴上门，总不能说主人家不好的，得个缓一缓的时机也好让自己喘口气，静静心，重新整理说辞，以求说服顾潜山改变主意。
顾潜山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事重重的，不厚道地嗤嗤笑，双肩一抖一抖的，连带的两只“爪子”一颤、一颤的，好像故意揉捏似的。
武云昭心里一爽：“平时这么大胆不就好了。老娘也不是很荡漾啊，哼！”装作没什么感觉，维持现状。
然而，下一刻，武云昭失望了。
顾潜山借口为园林和野鹤安排接风宴，自然而然地放弃了“亲密接触”，潇潇洒洒走出了客厅。
武云昭看着他的飘动的衣袍，气闷，跺了跺脚，怀抱着无人理解的又不能言说的不满去后山练功了。
情商是好东西，可惜，不是人人都能运用成熟。
排山倒海的掌力摧破了山石。
大汗淋漓的武云昭才觉胸臆之中郁郁之情散去。
她卷起了袖子，折起了裙摆，坐在岩石上，大喇喇地敞着双腿，姿态甚是雄壮。
待气息平和之后，她招招手，召唤不知何时靠近的守门圣兽。
大蟒昂首，蜷缩身体。
武云昭大翻白眼，跳下岩石，指着巨蟒，斥道：“你敢不听掌门的命令？还知不知道谁是你的主子？”
蟒蛇不住颤动尾尖儿，俯首表示臣服，惧怕，但仍不靠近，只远远看着。
武云昭撇撇嘴，无可奈何。
她不明白。
这巨蟒分明是上头分派给她的爱宠或叫兄弟姐妹之一，且灵物有智，能懂人意，按理讲，该非常听话。
事实是，灵物确实有智，也非常听话，指东不往西，指狗不追鸡，让看门就看门，但惟独有一个要求，这灵物就是不听，那就是武云昭的亲近。
这现象真是太奇怪了。
武云昭很不理解。
一“路”穿越，武云昭收了一串的“爱宠”跟在身后，还没碰上讨厌她亲近的。
她自问，面对同类的人的时候，态度有时确实恶劣，但面对非人类的异族时，态度相当和蔼，可以称得上“站在脑袋上拉屎都不理会，反过来会关心拉没拉好”的存在。
如此和蔼可亲的大美人怎么就得不到一条蟒的青睐呢。
难道这蟒歧视美人？
武云昭再一次陷入不解中，蹙着眉头，好看的眸子上下打量盘起的，瑟缩的巨蟒。
正在人蛇相对，气氛诡异的时候，顾潜山来了。
他是来寻人的。
扫了一眼满地的山石碎屑，顾潜山没觉得奇怪，只当武云昭又练了什么开山劈地的超猛功夫。
他笑吟吟地走近，道：“接风宴快开始了，赶紧回去，别怠慢了贵客。”说着，抬手拍了拍巨蟒的反射着日光的头顶，手腕一转，手掌捞起巨蟒的脖子，用力一提，将蟒头搭在肩头，用下巴亲昵地蹭了蹭。
巨蟒很乖巧，吐了吐信子，任顾潜山又摸又抱。
武云昭见状，眉头皱得更紧了。
古怪，太古怪了。
许是因为武云昭和顾潜山的感情阶段正处于还没捅破窗户纸，互相撩拨的暧昧期。武云昭穿越各界，见多识广，一不留神，思维跑马，堪称天马行空。
武云昭灵光一闪，抓住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顷刻，看着顾潜山和巨蟒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然，这不能怪武云昭多想。
大部分陷入爱情中的人都要经历胡思乱想，心事颇多的患得患失阶段吧。
顾潜山纳闷：“怎么了？”
武云昭转了转眼珠，决定迂回一下，道：“它怎么跟你那么亲？我到底哪儿比不上你了？”
顾潜山一愣，心说：“还以为筹谋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失笑道：“我哪儿知道？老大，不能太自恋啊，自尊心容易受伤。”
武云昭本该不服气，但此时她已经陷入了自己的猜测中，为了不让顾潜山怀疑，表现出了钻入牛角尖，就是不能理解自己不受喜爱的样子，认真道：“我是它主子，它不跟我亲近反而亲近你，你觉得，这合理吗？”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理直气壮道：“况且老娘的美貌甩你几条街， 脸比你嫩，胸比你大，比你软，腰比你细，腿比你美，就算为了占便宜，它也应该缠着我，不应该缠着你。”
••••••
顾潜山愕然。
蟒蛇亦愕然。
一人一蛇看着武云昭，绞尽脑汁试图理解武云昭的话，然而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意思，更惊诧于一个人居然能活得如此自大，顿时无语凝噎。
此刻，他们的内心只有一个感觉，慌，非常慌。
顾潜山产生了不好的预感，直觉认为自己不应该纠结这个看似有理又无理的问题，顶着武云昭极度想要探究的目光，放下蟒蛇，并将它推到一旁，道：“先别管这个了，你赶紧去洗漱打扮，两位前辈也该入席了，咱们别失了礼数。”
武云昭也觉得自己不能将此事说得太细，否则的话，自己成什么人了，点点头。
顾潜山暗暗松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逃过一劫的感受，自言自语，小声嘟囔：“气场太强了，太强了。一定是这样。”
武云昭此时难以想到。她的突如其来的无理取闹将本就略怂的顾潜山的告白足足推迟了一个世界之久。
阴沟里翻船之说，果然是有道理的。
接风宴之后，武云昭、顾潜山、野鹤、园林四人聚在书房，继续谈论未谈论完的事情。
顾潜山依旧我行我素，充分表达了自己是不堪重任的小男人，自家娘子才是力能扛鼎，肩负天下的大女人。
园林和野鹤无法，只好不强求，将顾潜山在心里的地位降了三等不止。然而，要他们答应让一个女人出头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顾潜山和武云昭自从扬名之后，便是年轻一辈之中属于领头级别的人物。
在园林和野鹤看来，顾潜山功夫高，人品优良，名声响亮，是新武林盟盟主的不二人选。二人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俊品人物居然是个不思谋大事，逃避责任的懦夫。
说起来，江湖上的厉害女人不少，能担当重任的女人不是没有。
比如与园林、野鹤同辈份的峨眉掌门，她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更别提，峨眉历代都是女掌门，兴旺至今。
第775章 江湖女子
江湖中的女人明摆着跟普通女人不一样。
不过，哪怕事实如此，每逢武林大事，推选领头之人的时候，却无人考虑让某门某派的厉害女人接任。
那些女人不厉害吗？
自然不是。
能在江湖中挣出一片天地的女人，论武功，论手段，是要比一般江湖中的男人高得多得多的。
不客气地讲，男人们要出头，属于矮子里拔将军。女人们要出头，属于将军里拔元帅。
她们没有用武之地，不是因为她们的能力不够，而是因为，在一开始，她们就不属于担当重任的“候选人”之列。
若深入地探究，原因便是，在男权的世界里，制定规则的人是男人。自然而然的，规则的倾向性必然归到男人身上。
一切的规则是为男人服务，为男人谋利的，为了维护男人的地位而设置的。
其中的，小部分的，照顾女人的规则是男人们的仅剩的仁慈之下的赏赐。
在这样的现实背景下，如果一个厉害女人威胁到了男人们地位，或用好听一点儿的说法，尊严，那么男人们的做法就会变得很微妙了。
然而，不管手段如何，那个厉害女人的名声一定不佳，且是各种意义上的不佳。
若那女人是妖女、魔女，一定会被顺理成章，名正言顺地消灭掉，若一时不能被灭掉，也就是打不过或没辙的情况下，一定会恶名远播。
若那女人是正道中人，且不论她作为如何，若是个美人，或许还有一些艳名加身，若是个普通长相的，必定会被说成是母老虎、母夜叉，总之，是让人一听名字就想后退的人物。
若是第一种女人，那么她得了恶报、恶果是理所应当。
恶人，无关男女之别，总归不应该有好下场的。
若是第二种女人，那么她如果有朝一日嫁了人，那么她的名声也会改善，兴许成为人人口中称赞的“贤内助”也不一定。
若是她一辈子不嫁人，那么她的名声只有越变越坏，从母老虎，母夜叉，变成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举一个**道却十分合适的例子，不得不又说回峨眉掌门。
峨眉掌门是正道，是女人不必说了。她与一般江湖中的女人不同，多了一层更加特殊的身份----尼姑。可以说，峨眉掌门是第二种女人的完美代表。
厉害的老尼姑！
名声可想而知。
园林和野鹤看不透皮相之谜，修行还是不够的。
武云昭也不指望二人彻悟，见二人对领头人选之事避而不谈，不加强求，淡定淡然，与顾潜山一起，颇为乖巧地听完了二人的计划，最后同意提供一份助力，答应来日响应组建新武林盟。
旧盟未散。
在这样的情形下，几人谋划新盟实属叛逆。
野鹤虽然信任武、顾二人，但仍忍不住嘱咐二人要保守秘密，万万不可泄露。
密谈妥当之后，新盟组建之事告一段落。
武云昭问起了火灵教的事情。
火灵教被灭之事并不久远，且不是江湖秘闻，园林和野鹤听武云昭询问，没有起疑，知无不言。
待说到火灵教的武功时，武云昭趁机透露，曾经行侠仗义之时，曾听到传言，有人说史龙的轻功与火灵教的武功如出一辙。
园林和野鹤闻言，皱眉对视，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妥。
野鹤问道：“武掌门，这传言从何而来？”
武云昭既然敢问，心中早有曲谱，答对道：“晚辈惭愧，这些话是听路过的江湖人说的。我二人资历浅，涉足中原只在这两三年里，对很多事情不了解，当时我们尚未与史龙盟主闹掰，听到了这样的话，只当是有人乱说闲话，诋毁史龙清誉，后来•••••”
顿了顿，面露愤懑之情，轻叹道：“我们对史龙盟主为人如何有了见识，对他大大改观，对关于他的事情自有另一番思量。然而，江湖凶险，并非人人可信，为了自保，我们也不能任意打听。恰好碰上二位前辈，想来，以二位的资历能够为我二人解惑。”
顾潜山配合道：“道长，大师，放眼武林，值得信任的人如凤毛麟角。犹豫再三，我夫妇二人还是想问问清楚，免得以后生出风波。”说到这儿，长叹一声，惋惜道：“物是人非了。”暗指史龙从品节高尚的盟主变成了唯利是图，祸害江湖的小人。
野鹤和园林听到武顾二人言辞之中对他们的信任，自然高兴，且他们对史龙的变化也有“物是人非”之感。
野鹤道：“只盼他能幡然醒悟，莫要再造孽业。”
园林唱了一声“阿弥陀佛”。
随后，二人说起了火灵教与史龙的师父之间的恩恩怨怨。
不过，因为二人的辈分太高，并未亲身经历围剿火灵教一事，所知亦是江湖传言，与郭丽霏和杨思勉的说辞近乎相反。
然而，事情最怕被推敲。
说着，说着，野鹤和园林若有所思。
武云昭和顾潜山是人精级别的，察颜辨色，就知道这两位有想法了，互通眼色，静观变化。
野鹤善言辞，滔滔不绝。
园林和尚内敛，在一旁认真补充。两人相辅相成，将事情解说得很清晰。
然而，两人一搭一唱，说着，说着，语速慢慢变缓了，声音也慢慢变低了，直到相顾哑然，一个蹙眉，一个捏下巴，皆若有所思。
等了片刻，顾潜山提醒道：“道长，大师？”
野鹤语塞：“呃••••••”看看好奇的武顾二人，看看园林和尚。
园林却比他淡定，道：“阿弥陀佛，这事情恐有蹊跷，有内情需要查证，不能多说了。”
武云昭和顾潜山点点头，表示理解。
野鹤不满道：“他这个盟主到底要招惹起多少事端。”
武云昭将手掌按在顾潜山腰侧，轻轻按了一下，要他接野鹤的茬儿。
顾潜山会意，斟酌道：“道长，您发现什么了？”
野鹤动了动眼珠，锁着眉头，沉声道：“你们年纪小，没见过史龙的师父。”话头起得突兀。
武顾二人心说：“那当然。”
野鹤道：“史龙的师父名叫史杰。算辈分的话，我二人比他长一辈儿，当年，他跟好友郭天赐，也就是火灵教第一任教主，正值壮年，怀抱雄心壮志，要在武林中扬名立万，不过，我们那时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静心修业，很少插手江湖事。所以，我们跟他见过，但不熟 。”
园林和尚也道：“人到知天命，阅历、智慧都有了一定的沉淀，心境会有大变化，于我等修业中人最为重要，贫僧那时有所顿悟，近乎不出山门一步。”
野鹤道：“我比大师活泛一些，但也不远游了，只在门派附近活动。”
二人是在解释，他们当年为何没有察觉出异样。
这是要把自己摘出去吗？
但为了不引起怀疑，也为了给两位前辈面子，二人只好耐着性子听下去，心说，八成听不到想听的东西了。
果不其然，野鹤空泛泛说了一大堆“闲云野鹤”、“修身养性”，最后总结道：“史杰的师门普通，断不会有绝世武功在手。史杰资质一般，不见得有能力教出能当盟主的徒弟。这师徒二人的成就之中必有蹊跷，需要查一查。”
园林点头同意野鹤的分析。
武云昭和顾潜山勉强挂着笑容，内心问候武当和少林祖师。
事有蹊跷难道不是明摆着的吗？
如果没有蹊跷，他们何必问呢？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就不能诚实一点儿，难道两个后辈敢指责你们懂得少？
有没有修业人的职业道德？
知天命知到狗身上去了吗？
武云昭和顾潜山觉得胸口里有一团气，上不去，下不去，堵得难受。
呵呵。
暴躁。
想揍人。
但得忍。
幸好，野鹤和园林还有一些武林前辈的自觉，清楚此事涉及前辈，作为后辈的武云昭和顾潜山如果调查会遇到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主动揽下了调查的活儿。
武云昭和顾潜山心情好了几分，继续做作，感谢两位前辈的好意和为了武林出力的大义。
接下来，话题重回组建新武林盟上。
武云昭和顾潜山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两个前辈，在期待的心情中看着天色由亮变暗。
又到吃饭的时候了。
二人心头一喜。
应付长者真的是一件压力较大的事情啊！
果然，不多时，他们的大弟子，景泰，来到门前，提醒屋中人该用膳了。
屋内四人“从善如流”。
野鹤和园林有要事在身，既然成功拉拢到了武顾派，那么也就没有多耽搁的必要，次日午后便离去了。
二人走后，武云昭和顾潜山松口气，可以让郭丽霏和杨思勉重见天日了。
故意无视郭丽霏和杨思勉之间的不自然的氛围，武云昭道：“野鹤道长和园林大师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人脉广，路子多，有他们出面调查往事，你火灵教洗去恶名，洗去冤枉之日不远了。”
第776章 好好看家
有机会摆脱邪教之名，重归正道，郭丽霏和杨思勉当然欣喜。
郭丽霏顾不得儿女情长，黯然心伤，激动难言。
杨思勉终究沉稳，不失礼数，向武云昭和顾潜山道谢。
郭丽霏见了也赶紧收拾心情，向二人表示谢意。
武云昭问道：“史龙结局已定，郭教主，你还要亲自动手要他的性命吗？”
手刃仇人是郭丽霏的心愿，也是一直以来支撑她自己扛起火灵教重任的一股戾气。
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上，只要史家师徒的问题被彻查，火灵教清白被恢复，史家师徒必然身败名裂，不得善终。
亲自动手的必要还存在吗？
郭丽霏犹豫。
武云昭安慰道：“郭教主，此事不急，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虽然说，混江湖的人的手上几乎个个都沾过血，但能少沾一点儿是一点儿。你这么年轻，何必为了一个半只脚进了棺材的扣脚蠢汉子多费精神呢。”
郭丽霏被武云昭“赐予”史龙的花名逗笑了，发出咯咯娇笑，点点头道：“我回头再想想。”
武云昭温柔一笑，“嗯”一声。
大局已定，多言无用。
眼看着天色近晚，顾潜山笑道：“事到如今，一切有人代劳，郭教主和杨护法早些休息吧，多游山玩水，放松、放松。”
郭丽霏有意回避杨思勉，先走一步，匆匆返回客房。
杨思勉看着小丫头的近乎“逃”的样子，无奈摇头。
武云昭打趣道：“杨护法，真冷啊，非要把人冻透了不可吗？”
杨思勉苦笑道：“有什么办法呢，她想要的，我给不了。不如一开始就别给希望，最后的时候，她也不会太失望。”
武云昭道：“杨护法一片苦心，我想，郭教主会明白的。”
杨思勉赞道：“武掌门通透。”拱手道：“多谢武掌门对我教主的爱护之心。日后，武掌门但有驱策，我杨思勉莫敢不从。”
杨思勉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武云昭插手火灵教事务的目的是利用火灵教。
但今日，她一片真心地劝告郭丽霏莫要为仇恨所困，显然有让郭丽霏“出局”的意思。
这怎能不让杨思勉感激呢。
武云昭摆摆手，豪爽道：“杨护法言重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背着手，优哉游哉踱步，缓缓道：“郭教主年纪轻轻，本不该摊上这些混乱事情，为情所困，更加不幸，同为女子，我又何必多给她添风霜磋磨呢。好好个姑娘家，就该好好地过日子。”
扪心自问，武云昭不觉得自己是善人。最重要的是，她清楚地理解，她虽然处于在这个世界中，但她终究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是有任务在身的。
这也就意味着，她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出相应的选择，比如利用某些人。
郭丽霏是她的“猎物”之一。
按照最初的计划，武云昭想要将这个丫头拉入混乱的江湖中，引导、训练她混入黑暗的世界里，成为暗夜的女王，成为她的暗世界的代言人。
不过，武云昭有坚定的意念，却同时拥有善变的灵魂。
她想到，郭丽霏虽然受尽苦楚，但是却没有怨恨不该怨恨的人或事，不愤世嫉俗，相反的，她努力地让身边人过得好。
如果是在其他的地方，比如一本里，一部电影里，这样的成长背景下的人多半是要走上歪路，彻底沦为邪道吧。
可郭丽霏没有。
她聪明却纯洁。
于是，武云昭突然不想“污染”这个女孩了。
她是有极大的能力和选择权的。
不夸张，只要在系统提供的世界里，只要她想，她就可以成为整个世界的主宰。
依靠系统和大脑，她有无穷无尽的厉害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称王称霸。
她不采取粗暴的手段，只是因为她清楚自己的强大何在。
武云昭的为人处事的过程中存在她的美学标准。
简单搭配粗暴的行为方式为其不耻。
她需要自己的行动中存在智慧的火光，思考的余地，以及不强人所难的慈悲。
因为恩情，郭丽霏不愿却会答应武云昭的要求并努力完成。然而，郭丽霏是个本性善良的女子，不可能心甘情愿，坦然地接受一统邪魔外道的任务。
渡化魔头不是全然靠善意就够的。
必要的时候，对付魔头只能狠下心肠，心狠手辣。
内心的撕扯会让郭丽霏时时刻刻处在痛苦中。
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太残忍了。
武云昭决定，一统正邪两道的任务还是由内心强大的自己完成，放弃利用郭丽霏。
武云昭对自己有清楚的定位。
她一直视自己是上位者，对其他的人，抱以统治的态度。
在这样的心态下，武云昭可以自由地，毫无挣扎地运用一切的手段，不为善恶之别所困扰。
杨思勉离开后，武云昭以这样的长篇大论回答了顾潜山的问题：为何放弃郭丽霏。
然后，顾潜山怀抱着波澜万丈的内心与武云昭去享受美味的夜宵了。
不同于武云昭思想的通透，郭丽霏的心里还乱着，正坐在桌边，撑着下巴，盯着冰凉的茶水，不住地思索。
复仇之事有了尘埃落定的迹象。
郭丽霏却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究竟该如何形容。
曾经，她武功低微，势力低微，根本无复仇之力，只能蜗居山中，固守残破的教派，强打精神支撑，同时为思索复仇之法所苦。
武云昭和顾潜山的出现给了她复仇成功的希望，也破了她的困局。
在武云昭的指点下，火灵教已经比以前好了很多，虽然仍不能光明正大出现，但自保之力够了。教众的日子也改善了。
如今，她的武功有成，复仇之日在即，没想到，史龙犯了众怒，引火自焚，必死无疑。
她本就要史龙死。史龙的死也是必然的了。
仇，算是报完了。
但，她却没动手。
确切地说，她准备好了动手，却没有动手的必要了。
这仇真的能算是她自己报的吗？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却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结果，同时白白得到了一身高深的武艺。
在武云昭说这一番劝告之前，郭丽霏的打算是这样的，待大仇得报，为了报恩，便听从武云昭的驱使，为其鞍前马后。武云昭传授给她武艺的时候，曾经草草透露过，武云昭的野心不止于武顾派掌门，不止于武林盟主。
当时，两人之间的协议便是武云昭给她手刃仇敌的能力，她自己听从武云昭的安排，成为助力。
她也做好了准备为其出力。
然而，武云昭不让她动手了，间接地讲，武云昭有意改变协议的条件。
郭丽霏不懂了。
难道真的有人如此大方，不求回报吗？
郭丽霏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相信武云昭的人品，也佩服武云昭。
她反复思量，只是因为白白得了好处而心中戚戚然，惶惶然。
屋外，夜风瑟瑟，才染上绿意的树枝互相碰撞，拍打着，劈啪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量。
郭丽霏起身，走到门前，推门而出，感受冷风扑面以及冷风带来的清冷却能洗涤心扉的空气，深吸一口气，仰天看着半圆的月，淡薄的云，散乱的星，墨蓝的天。
视线下移，落到了对面的漆黑的客房上----杨思勉的所在。
苦涩的情感袭上了心头。
郭丽霏感受到了胸口的钝痛，如被石头砸了一般，一下一下的，伴着夜风，投入骨肉。
火灵教与史龙的仇怨快要结束了。
这意味着，杨思勉将要完成父亲的托付，将要离去了。
郭丽霏想到这儿，眼睛酸了，湿润了。
她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敲开那道隔绝的门，叫醒里头沉睡人，大声地质问：“为何不可？”
但她迈不动步子。
低下头，看着犹如被钉在地面上的双腿，郭丽霏觉得很无力。
泪水无法在眼眶里转了，一颗、一颗掉落，砸在地面上。
滚烫的泪带走了烦乱的心绪。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郭丽霏木木然地转身，进入了屋子，终于有了倦意，带着平静的心，空白的脑，睡去了。
一切就绪，只欠东风。
郭丽霏和杨思勉告别了武云昭和顾潜山，离开了武顾派，重返火灵教，等待大日子的到来。
武云昭和顾潜山并肩站在山门前，看着两人远去，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
顾潜山问道：“帮手走了，然后呢？”
武云昭抱臂，含笑道：“自力更生呗。”抽手而出，拍了拍顾潜山的肩膀，郑重道：“老娘要去干大事了，好好看家。”呼哨一声。
不多时，黑凤凰夺门而出，奔到武云昭的身旁。
顾潜山看着黑凤凰背上挂着的包袱和佩剑，知道武云昭心意已决，绝对拦不住的，只好道：“小心些，我就在家里等你回来。”
武云昭翻身上马，下山去了。
一人一马消失得更快。
顾潜山长叹一声，撇撇嘴，挠挠头，转身进入门派，老老实实“看家”。
此后的日子里，顾潜山兢兢业业履行掌门之职，教导弟子，发展门派。
武云昭归来之时，距离她的离去之时，整整隔了一年半。
第777章 把持不住
分开的一年半里，武云昭和顾潜山通过系统，以“闻声不见人”的方式保持着联系。
武云昭站在武顾派门前，眼巴巴看着赤蟒一骑奔至眼前，带起尘沙片片，然后，帅帅的马儿便与美美的马儿亲昵地靠在了一起。
武云昭感慨颇深：“如胶似漆得令人羡慕啊。”叹一声，目视前方的挂名相公-未来可能的老公，气急。
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小别胜新婚呢（并不是）！
武云昭心说：“你看着，老娘也看着，看谁亏，敢不敢来个熊抱，老娘是美女啊，得矜持啊，你个大老爷们矜持个屁啊。”
矜持的爷们儿顾潜山在一众弟子的注视下脉脉含情地走到武云昭面前，柔声道：“娘子，欢迎回来！”牵起了武云昭的手，将人领入门内。
武云昭没有得到拥抱，略感失落，但听到了“欢迎回来”四个柔情似水的字，心中仍觉颤栗。
恨嫁心爆棚有木有！
这样想着，武云昭面上含羞，非常给面子地展现弱势。
男人可以管教，但一定不能让他丢了面子。
待众弟子散去，武云昭虽然不甘愿，贪婪手掌被握住的温热感觉，但为了保证人设不倒，一把甩开了顾潜山的手，嫌弃道：“上来就抓，粗鲁，洗手了吗？”
顾潜山不在意，殷勤奉茶，笑嘻嘻道：“老大，演技又上一层啊，含羞带臊的，一帮崽子看得眼珠子都直了。”
武云昭傲娇，心说：“老娘演的是真实感受，能不上一层吗？”不接这一茬，抖了抖衣袖，问道：“有大事发生吗？”
武云昭谈正事是不含糊的。
顾潜山收起了嬉皮笑脸，正色道：“园林和野鹤已经收集好了史龙的罪证，定下八月十五在京城郊外声讨史龙，将他拉下马，作废旧盟，成立新盟，举办武林大会，重选盟主。”说着，从衣袖里拿出加密信件递给武云昭，道：“信是刚到的，我刚看完，你就回来了。”
武云昭抖开信纸，扫了一眼，确认没有遗漏之处，皱眉道：“怎么把地方选在京城郊外？谁的主意？”
京城是天子脚下。
虽然史龙是被当今皇上当枪用的炮灰，但名义上，他是皇亲国戚。
一群江湖人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公审皇亲国戚岂不是明摆着要跟皇帝过不去！
顾潜山冷笑：“我也觉得他们脑子进水。我觉得，野鹤和园林的见识够，不会不考虑到这个层面，这信虽然是他们送来的，但意思不见得是他们的。”
武云昭善权术争斗，当即明白顾潜山的意思，扬眉道：“内奸啊，有意思！”
顾潜山端着手臂，捏着下巴，鼓了鼓腮帮子道：“老大，这安排得是不是有点儿明显？很多人能看穿这层吧。”
武云昭道：“明显是明显了些，很多人看穿却不一定。你也知道，练武的人中，智商高的不多。一群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稍微煽动、煽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作死都带重样的。”
顾潜山质疑：“真的？”
武云昭瞪眼。
顾潜山嘻嘻笑。
武云昭端起茶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粗声粗气道：“喂，哥们，不敢去啊，怎么，怕皇帝老儿？有种没种？不去就是孙子。”明显是在模仿一般江湖人的语气。
顾潜山嘴角抽了抽，认同道：“是啊，这么一逗，那帮糙汉子肯定得去凑热闹。为了武林不衰，江湖不乱，各门各派也得派人去看护着，一来二去，嘿，到时候参加的人不会少啊。”
说到这儿，顾潜山一拍手掌，兴奋道：“哎呀，这是要一锅端啊。”
武云昭勾唇一笑。
顾潜山眉眼弯弯。
二人心照不宣。
眼下才六月底，距离八月十五尚早。
武云昭将武林大会一事放在心上，暂且不想理会，伸伸胳膊，伸伸腿儿，扭扭纤腰，打个大大的哈欠。
顾潜山瞧着逗趣，笑着关怀：“累了？浴室里有热水，用具都准备好了，先去沐浴。被子在外头晒着，松软温暖，我给你铺上去。”
武云昭闻言，舒坦非常，笑从心发，灿烂迷人。
顾潜山打个愣神。
武云昭见他失魂，偷笑，窃喜，缓缓站起，抬起手臂，伸出一根漂亮的修长的手指，手掌翻转，指尖点在顾潜山的下巴上，稍稍用力，往上一托。
肌肤相碰的一刹那，顾潜山回神，因为尴尬涨红了脸，吞了吞口水，喉结滚动。
他仰着下巴，紧张兮兮的，两只眼睛转来转去，望着房梁，暗道糟糕：“贪恋美色被抓个正着。要完蛋了。”
武云昭轻声笑，声如缓缓流淌的划过鹅卵石的泉水，润润的，柔柔的，缠绵的。只听她道：“贼汉子，放心吧，老娘不怪你，谁叫我美得天地无色，日月黯淡呢。”
顾潜山了解，武云昭素来以自己的美貌为傲，不在乎旁人惦记、觊觎，听她话中充满调侃的意思，心中一松，咧嘴一笑，求饶道：“那什么，我对你没非分之想，也不想干坏事，就是•••，哎呀，老大，你懂得吧，你太美了，美得让人把持不住，看久了容易出事儿，就跟钓鱼似的。”
武云昭嗔怪：“傻样。”指头用力，轻轻一推，将人放过，笑道：“我懂，当然懂，男人本色嘛。你要是对我没反应才是有问题，正常，正常，我不生气。你什么品性，难道我不了解吗？得了，给我好好铺床去。”
顾潜山如蒙大赦，笑呵呵道：“得令！嘿嘿嘿。”转身奔进了内室。他生怕武云昭调戏他，运上了轻功，眨眼功夫就没了影子。
武云昭撅着嘴，嘟囔道：“贼汉子，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把握，活该你找不着媳妇儿。”溜溜达达向浴室走去，心里盘算着怎么让汉子赶紧开窍。
温热的水洗去了武云昭的一身疲乏。
回到卧室，她舒舒服服地吃了补品，然后钻进被窝。
顾潜山念着要赔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武云昭侧卧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床旁的顾潜山，笑问：“要当守夜的小太监？”
顾潜山挠头，怪不好意思的，起身就要出去。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武云昭出手如电，揪住了他的一缕头发，将人重新拽了回去。
顾潜山歪着身子，皱着脸，问道：“老大，有吩咐？”
武云昭道：“没，吃饱了睡不着，你跟我说会儿话，打发、打发时间。”
顾潜山傻呵呵“哦”一声，顺势靠在床沿上，后脑勺背对着武云昭，扯了扯被武云昭拉住的头发。
武云昭恨铁不成钢，心说：“老娘都上了床了，还想让我如何？”阴沉着脸，松了手。
顾潜山问道：“聊什么？”
武云昭做了个鬼脸，随意道：“挑着有趣儿的说吧，我听着。”
顾潜山犯愁，苦着脸道：“老大，我一直在门中，每日里除了教导弟子，就是教导弟子，没碰上有趣儿的事儿，没的说呀。你在外游历这么长时间，一定见闻多多，要不，你说，我听着？”
武云昭憋闷，特别想看看顾潜山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不咸不淡道：“该告诉你的都说过了，哪儿还有什么见闻。”
顾潜山道：“这样啊，对了，老大，你真把那帮子邪魔外道都控制啦。”
武云昭为了掩盖真实目的，不好意思不回答，道：“我亲自出马，怎么会失手。”心中却道：“老娘要是真动手，你个贼汉子早就为我鱼肉了。敢不敢主动点儿，老娘不想当女流氓啊。”
顾潜山可不知道武云昭想什么。
他只知道，今日，他一时大意，露了马脚，为了改善形象，必须要谨言慎行，规规矩矩。
于是乎，两人背道而驰。
正是，话不投机，半句也多。
武云昭渐渐不耐烦起来，索性睡了过去。
顾潜山生怕再将人冒犯，一直不敢回头，过了半晌，听到了呼呼的酣睡之声，才壮着胆子偏头偷瞧。
武云昭面向内侧，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顾潜山盯着那后脑勺坐了一会儿，努努嘴，决定留下，也打个盹儿，轻手轻脚拿出了自己的铺盖，仰面倒下。
流水一样的，滑下床沿的发丝飘荡着，摇晃在眼前。淡淡的发香忽远忽近的，挑逗着鼻尖。
顾潜山伸手摸了摸鼻头，觉得不管用，反掌盖住。
然而，那发香偏要跟他作对似的，非要透过指缝，透入他的鼻间，让他无法摆脱那迷人的香气。
最恼人的是，那香气就像一只勾勾搭搭的妖精，顽皮地四处撩拨，弄得顾潜山鼻子发痒。痒痒的感觉一直透到了他的胸腔里，随着血液的流动，汇聚在心头上。
呼吸变得粗重了几分！
身体比方才热了几分！
心情比前一刻躁动了几分！
顾潜山感到了危险的到来。
他需要离开，然后，他真的离开了。
武林高手有一个困扰，那就是太敏感，不管是对声音还是对气息。
功力越高的高手越受这个困扰的折磨。
顾潜山关门的刹那，武云昭睁开了眼睛，翻身仰面，看着飘忽的床帐，嘴角带着笑，很甜的笑容。
好男人是存在的，不过，不容易遇到。
想要遇到就要做好等的准备，运气好的话，等的时间不长，运气差的话，等一辈子也等不到。
武云昭低声道：“没法子，老娘气运加身，哎呀，真是困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