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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铁喜的坏念头
第三十三章铁喜的坏念头
晚上睡觉前,铁心源很自然的看了一眼床头不远处的蒲团,玉莲香不在那里……
不得不佩服一下,佛家人就是这么实在,拿到自己需要的承诺之后立刻就走,片刻都不迁延。
赵婉不停地在拿胳膊捅他,叫声跟小猫一样。
想想也是,自从玉莲香来到这间卧室里,两人干什么都不得劲……
还没有到中秋节,东京城已经非常热闹了。街市上已经有好事的商家在扎巨大的灯山。
每年中秋节不但是万民狂欢赏月的日子,更是商家倾销商品的好时候。
事实上,中秋节以前是不被汉人所重视的,直到大宋开国,商贾繁盛,中秋节才被重新赋予了新的意义。
“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的节令食品,赏月、吃月饼、赏桂、观潮等节庆活动蔚然成风。
中秋节也是勋贵们联络感情走访礼拜的好时候,大宋朝最大的潜龙铁喜居住的东宫更是客如潮涌。
一声盛装的铁喜站在巨大的客厅里,笑吟吟的给前来送礼拉关系的官员们行礼。
他现在只是住在东宫,还不是大宋的太子,虽然所有人都认为他迟早会成为真正的东宫之主,马上就要成为令人仰望的从在,却从他的身上感受不到半分盛气凌人的感觉。
少年人金冠束发,面如白玉,眼似点墨,得体的着装,和煦的笑容,一丝不苟的礼仪,处处彰显着大气,虽然年纪还小,浓浓的书卷气息无论如何都无法掩盖。
今天来东宫走动的人大多是朝中的中层官员,像文彦博,庞籍,王圭,这样的厉害人物自然不会降尊纡贵的来见一个晚辈,哪怕他已经成了东宫太子也不可能,这是这些人最后的尊严。
包子身着重铠,手握斩马刀如同雕像一般坐在大厅外面,头上戴着沉重的兜帽头盔,看不清眉眼,却带给来人如山的重压。
在他两边,同样跪坐着十二名高大的哈密武士,一色的黑色战铠上满是刀砍斧凿的痕迹,一看就是百战余生的猛士。
主人和煦,下人威风八面,这样的环境下,即便主人表现的如同春风拂面,来宾也被震慑的战战兢兢,礼仪上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客人都是大清早来的,等铁喜送走最后一波客人之后,东宫大门就挂上了谢绝来客的牌子。
铁喜匆匆的吃了一点午饭,就换上一身青衣去了东宫书房,昭文馆大学士梁适正在那里等他,今天筵讲的内容是《梁惠王》。
这是师傅临时添加的课业,估计是看到东宫宾客盈门有所感悟,特意讲这一课的。
铁喜进门的时候,梁适已经坐在一张胡床上,一边观书,一边饮茶。
见铁喜进来了,就指指书案示意他坐下,丢下茶碗笑道:“多年未曾看过《孟子》,刚才一看又有心得,世子稍安勿躁,待老夫先温习一遍课业,然后再讲。”
对于师傅的怪癖,铁喜并没有什么意见,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并不奇怪。
梁适似乎真的已经沉浸在书文中间去了,摇头晃脑的吟哦出声,极度的陶醉。
铁喜微微一笑,起身给师傅的茶碗倒满水,然后就坐在书案后面临摹大字。
范文是赵祯亲自写的,他的字虽然没有颜柳的字那么有章法,却笔迹圆润,绵绵不绝,也是难得一见的好书法。
别人家的孩子练字自然是要师从古人,继承古人的绝学,铁喜则没有这个必要。
对他来说,不论是书法还是行文都是一种工具,学谁的都成,主要看能不能给他带来好处。
就目前而言,学祖父的字收益最大。
铁喜与铁乐不同,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告诉他,他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人,且没有之一。
因此,成为世界上最尊贵的人也就成了他的梦想,为此,他一直孜孜不倦的向这个目标前进。
这两年随着年纪渐长,小时候他不明白最尊贵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现在明白了。
有时候站在皇宫远望,视野所及众生芸芸,一想到这些人都将随着自己的意愿而生活,铁喜就激动地不能自己。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放弃了一些与这些目标格格不入的东西,比如倔强!
与皇祖父保持一致是最大的正确,这一点铁喜很早就知道了,从那些被皇祖父杀掉的人身上学来的。
不知何时,梁适已经丢掉了书本,站在铁喜的背后用手指敲着桌子道;“心乱了,这两个字写的不好,连最起码的形都没有了。”
铁喜一惊,一滴墨汁从笔端跌落,将好好地宣纸浸染了好大一块墨迹。
很快,他就收摄心神,重新在纸上落笔,这一次梁适没有再说话。
一直到三篇大字写完,铁喜吹干纸上的墨迹,将三篇大字放在梁适面前,等待评判。
梁适没有看那些大字,坐回胡床轻声道:“你的字不看也罢,写的再好也比不上官家。”
铁喜躬身道:“学生自然比不得皇祖父。”
梁适叹口气道:“总要强爷胜祖才好,你这样做说实话让老夫非常的失望。”
铁喜再次躬身道:“家父曾经说过,戒骄戒躁三省吾身方为求学之道。”
梁适呵呵笑道:“你父亲大风烈烈,桀骛不驯之名早就传遍大宋,如此谦逊的话他可说不出来,没有对你大骂我们这些人为腐儒已经是他克制的结果了。”
铁喜摇头道:“在哈密,欧阳先生,霍贤相国,刘攽中书,黄侍郎,彭知府可都是大儒,全是我父亲的座上客,每每饮酒,都是三饮甚,我父亲才会开筵。
更何况,等到明年七月,哈密国也要开科取士了,只要是我大宋与哈密士子过了遴选,都能入场。
不论是选题,还是开考都要仰赖师傅这样的大儒。
此情此景之下,我父亲如何能将师傅这样的大儒称为腐儒?”
梁适捋着胡须频频点头,对于铁喜的回答非常的满意,哈密开科考,对大宋开科取士是一个非常大的补充,大宋每年参与科考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三十万,每年能榜上有名的也不过两百余。
以往的时候,那些落榜举子往往会心怀怨愤,有一些甚至会去西夏,契丹为官,更有甚者会远赴蛮荒成为缭族的客卿,转过头来祸害大宋。
现在这些人可以正大光明的去富庶的哈密国为官,一来不会遭受同窗的白眼,二来没有叛祖的骂名,三来,眼看着哈密与大宋将会合为一体,在哈密为官,事实上就是在大宋为官。
由于大宋与哈密之间频繁的商业活动,亲眼见过哈密繁盛的宋人越来越多。如今的哈密国,再也不是传说中的蛮荒之地。
古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的美谈,现在,怀揣巨资远赴哈密观雪山之雄伟,大漠之浩瀚,享受西域风情,也成了大宋举子的一种潮流。
梁适对自己这个弟子真是有喜有忧,喜的是这孩子今年虚岁不过十二,办事说话已经极为大气,稳重的不似他这个年龄的孩子。
忧的是这孩子到底是一代狂人铁心源的骨血,铁心源从名震西域之后,战争的硝烟就从未停息过,梁适这些大儒非常担心铁喜将会成为第二个汉武帝。
梁适强行压下纷乱的思绪,柔声对铁喜道:“世子已经读过《孟子》那就背诵一边《梁惠王》篇,我们再细谈其中的奥义。”
铁喜点点头,清清嗓子就诵道:“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
太阳西斜之后,这堂长长的授课终于结束了。
铁喜送走了梁适,就如同懒懒的倒在软塌上,随手拈着点心充饥,顺便听铁蛋收集来的消息。
等铁蛋念完了,铁喜懒懒的道:“蛋叔,单远行不久于人世,我们一定要在他死之前拿到名单,这件事不劳你们操心,我只要亲自侍奉汤药拿到名单不是难事。
胡鲁努尔现在财雄势大,勾结了大量的东京胥吏已经有从明转暗的趋势,必须趁早谋之。
这件事也不劳蛋叔忧心,尉迟文,嘎嘎马上就要来东京,他们会处理。
只是北海郡王家的赵姝你说她境况不佳?”
铁蛋在很多时候都有一个错觉,明明铁喜处处喊他蛋叔,可是,他总觉得应该是他喊铁喜为叔叔,至少在处理事务上,铁喜好像比他更加的老练。
“赵姝乃是北海郡王的长女,却是已故王妃所出,王妃家人也非豪门大户,并不受北海郡王欢喜。
自从十一年前北海郡王重新立妃,赵姝名为郡主,实则已经被父亲忘记,上次燕园会,如果不是皇后按照宗人府名册召唤,赵姝不一定能参加,世子也不可能见到她。
说实话,此女生性懦弱,并非良配,要不然你再想想?”
铁喜点点头有些发愁的道:“我当时面对一群莺莺燕燕早就头昏脑涨了,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安静一些的,那里还顾得了其他。
能被我从百十人中一眼看中,这是我的运气,也是她的福气,更有点缘分的意思在里面。
既然我一定要从姓赵的女子中挑选一个出来,还不如挑选一个自己看着顺眼的,至于你说的懦弱,我可不同意,别人家的小女子都是浓妆艳抹的,只有她素面朝天一身青衣。
这样的女子站在一群华服女子中间,我想忽视都不可能。
蛋叔啊,这女子很有意思,您今日就从宫里挑出两个嬷嬷,两个伊赛特侍女再弄一箱子好看的首饰头面送到北海郡王在东京的府邸。
嘿嘿,我很想看看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
第三十四章秦时故智
第三十四章秦时故智
大宋的军人门面就是大汉将军。
这些人各个都是传说中的人样子,身高九尺,膀阔三停,站如松,坐如钟,行走带风,双臂摆动有力,哪怕是看人,也是从眼皮下方看的,被好事者称之为睥睨!
身上的铁甲原来重五十二斤,涂上金粉之后金光灿灿,手持长戟大刀,赫赫如天神下凡。
铁喜家门口就站着一队大汉将军,手里捉的就是长戟大刀,至于高举马槊,金瓜,斧钺的大汉将军只有皇宫门前才有,持鞭将军更是只能出现在大庆殿门口。
当一队大汉将军迈着古怪的步子来到北海郡王府门前的时候,整个东京都为之沸腾。
北海郡王的封地在契丹!
这是大宋朝最大的一个笑话。
这个笑话如此的可笑,以至于远在契丹的辽皇耶律宗真也知道了这个笑话。
辽国使者曾经说过,如果大宋真的想要北海,也不是不可能,只要让北海郡王全家去北海牧羊就能实现。
可惜,北海郡王赵权没有苏武的志气跟胆量,不敢去北海就任真正的北海郡王,让皇族很是丢脸,皇帝也对他很不满,明知北海郡王不过是一个笑话,依旧不愿意改过来。
没有封地的北海郡王只好在东京依靠那点俸禄艰难的生活。
很多人都认为,一旦北海郡王的爵位逐渐被递减,太宗皇帝六子这一支很快就会泯然众人矣。
今天不一样了。
来的不仅仅是六个矫揉造作的大汉将军,还有四个伤残悍卒,一独眼,一独臂,一瘸腿,一疤痕满面。
即便是见惯大场面的大汉将军,面对最前面的那个肩膀上挂着哈密独有的校尉标志的独眼校尉大气都不敢出。
看热闹的百姓仅仅被那只仅存的独眼扫过,就仿佛被一头饿狼看了一眼。
别的恶人只会让人害怕,这四个人只会让人感到浑身发冷。
这是标准的哈密军人形象,铁心源跟铁喜也愿意向大宋传达一个英勇善战的哈密军人形象。
这些从战场上因伤退役之后的悍卒,往往就会带着最丰厚的俸禄来到大宋,给宋人一个最直观的印象。
这样做的好处很多,首先是宋人对于宋军一般都持一种看不起的心理,因为大宋的军队大部分是由脸上刻着金印的罪囚和流民组成,军队对于宋人来说,跟流氓土匪差别不大,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这句谚语就是出自大宋。
哈密军人大部分都是职业军人,有着世上最先进的武器装备,有世上最好的战马可以骑乘,有最丰厚的俸禄可以拿,还有最合理的军医制度可以保证他们即便是受伤了,也不一定会死去。
这一切宋军没有,即便他们中间也有职业军人,然而,数量实在是太少了。
因此,哈密军人的精神状态与宋军是完全不同的。
就在七年前,哈密军人在东京与契丹武士,西夏武士的斗争就是东京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一幕。
他们最喜欢看到几个彪悍的哈密军人握着火药弹追着一大群异族武士满街乱窜的样子,并为此欢呼。
铁喜送礼的行为很无礼,甚至可以说非常的霸道。
在大宋可没有男子在没有任何征兆之下,就给女子送一大堆礼物和侍女的。
北海郡王赵元休可不这么认为,他欢喜的小舌头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这一刻他已经忘记了全段时间他还在宗人府和一大帮皇族一起反对铁喜入住东宫的事情。
今时不同往日,自家闺女如果成为铁喜的王妃,这里面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
而且,当初反对铁喜入主东宫的意见,好像没有人听,身为族长的赵祯就像是没听见,向来以贤良著称的皇后对这件事也不发表任何意见。
朝中的那些大佬们就像是集体失聪,失明也对铁喜出入东宫的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既然大势已去,不如开始为自家捞取最大的好处,这就是已经被皇帝将力量削弱到了极致的大宋皇族的想法。
进门的两个教养嬷嬷气势俨然,一看就是皇宫出品,两个娇媚的伊赛特美人一颦一笑都浑若天成,美的沁人心脾。
闻讯赶来的赵元休透过花窗眼瞅着这四个人去了女儿的闺房,不误惋惜的对心腹幕僚道:“可惜了。”
还以为心腹幕僚袁先生会跟自己一样惋惜,没想到袁先生在看那两个伊赛特美人却心明眼亮的没有半分意乱神迷之意。
“这两个美女是可以吃的。”
赵元休大笑道:“子正之言正合我心,不知可有什么办法吃到这两个美人儿?”
袁子正诧异的瞅了自家东主一眼道:“恐怕不妥,这是哈密世子给郡主送来的从人,死掉之后无法交代。”
赵元休奇怪的道:“如何会死?谁会舍得?”
袁子正恍然大悟哭笑不得的道:“老夫听说在哈密,这两个女人属于食物,是可以蒸熟了吃的。”
赵元休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惊骇的道:“放在蒸笼……石崇旧事?天啊,莫非铁心源在哈密每日以美人为食不成?
这两个美人是铁喜送来给姝儿吃的?”
袁子正对自家不学无术的主人早就无可奈何了,苦笑一声道:“这里有一个典故,在铁心源没到哈密之前,美人族确实是被人家当做菜肴来吃的,铁心源到了哈密建国之后,这个风气才被刹住,再无吃人之事发生。
不过啊,这个美人族的男子俊美,女子娇媚,天生胆小,都是极为会伺候贵人的,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仆婢。
除了给官家敬献了两男两女再未曾听说有美人族有外流者,如今,铁喜能给郡主送来两女,可见我北海王府将要时来运转了。”
赵元休似乎没有听明白幕僚话里的意思,笑眯眯的瞅着女儿闺房的方向低声道;“真是可惜了……”
铁喜每日的晚餐都是跟祖父一起吃的,今天也不例外。
赵祯的胃口不好,随便吃了几口就停箸不食,笑眯眯的瞅着外孙在那里狼吞虎咽。
吃饭的间隙,铁喜见祖父不吃了,就站起身给祖父装了一碗冬瓜汤放在祖父面前,然后继续据案大嚼。
赵祯的食量很小,尤其是有了眼疾之后,食量愈发的清减。
等他勉强喝完面前的冬瓜汤,铁喜已经吃的很饱了。
“以后不要为了勾引皇爷爷的食欲就吃的这样快,少年时没什么,年纪大了就知道苦楚了。”
铁喜一口喝完汤水之后笑道:“饿了。”
赵祯放下手里的汤碗笑道:“怎么,对北海郡王家的赵姝有意?”
铁喜摇摇头道:“只是不想让皇爷爷众叛亲离!”
赵祯嗤的笑了一声道:“那可是个大包袱!”
铁喜笑道:“皇爷爷不是也背了这么些年,既然皇爷爷能背得起,没道理孙儿会背不起。”
“你以后会怎么对待他们?”
铁喜毫不犹豫的道:“能出仕的出仕,能读书的读书,能作工的就作工,能种田的就去种田,想做生意的就去做生意,总之,只要不乱国法,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赵祯饶有趣味的瞅着外孙笑道:“怎么。不打算让他们去当将军?”
铁喜摇摇头道:“如果可能,孙儿将来会改动军制,只要他们有能力,也随得他们。”
“不怕出麻烦?”
“多剿灭几次就好了。”
赵祯仰头呵呵笑了一声道:“你倒是看得开,今天师傅给你上了什么课目?”
“《梁惠王》!”
“有什么所得?”
“没有,记忆最深的就是第一句,“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梁师傅的心胸不够开阔,大宋,哈密本为一国,何来主客之分?”
“两地间隔万里之遥,如何统御?”
“修建钢铁驰道!”
“钢铁驰道?”
“没错,哈密将作营已经试验成功了,如今正在铺设哈密境内的驰道,我父王准备用这种钢铁驰道将哈密所有城池连接起来,千里之遥可以做到朝发夕至。”(不是作者脑洞大开啊,是本来就有的事情,秦朝就有马匹拖拽的火车道,只不过轨道是硬木制作的,据说一日夜可行七百公里)
赵祯吃了一惊,想了一会道:“可是从秦驰道得来的想法?”
铁喜笑道:“正是,当年秦皇拿下楚国为了有效统御南方,以硬木为轨道修建了秦驰道,我父王认为木头不耐磨损,所以准备在木头上面再覆盖一层钢铁。
一路上遍布驿站,换马不换车,车在铁轨上几乎感受不到颠簸,即便是万里之遥,旬日可至!”
赵祯呆呆的想了良久才牙痛般的吸着凉气道:“何来如此多的钢铁?万里之遥修路已是妄想,仅仅是驿站便不下五百之数,靡费之巨恐怕堪比秦皇修筑长城!
你父王从哪里找寻如许多的劳役?
先说好,朕还不至于昏聩到允许你在大宋这样征发劳役,秦皇修长城,杨广开运河殷鉴不远啊。
此事万万不可行!”
铁喜呲着一嘴的大白牙笑道:“皇爷爷您想想,一旦这条路开通,道路两边立刻就会出现无数新的城镇,不仅仅如此,有了这条路,东京就可牢牢地将西域之地控制在手里,不至于再出现西夏割据之祸。
至于皇爷爷说的钢铁,哈密国已经在铁金山发现了一座铁山,将作营在铁金山修建了一座巨大的炼钢厂,一炉可出钢铁一万斤,年产钢铁不下五百万斤……”
赵祯冷冷的打断铁喜的自吹自擂道:“何人在炼铁?哈密百姓?”
赵祯此话一出,刚刚还春风和煦的中堂立刻变得阴风阵阵。
铁喜努力的仰着头道:“哈密百姓各司其职,没时间也没人愿意出苦力去修筑驰道,更加没人愿意去铁山挖矿,我父王也不会驱赶哈密百姓去干这些事,否则哈密会大乱的。”
赵祯的脸色稍微好看一些,仔细的看看外孙的表情,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没藏讹庞兵败好水川,富弼,狄青已克兴庆府,西夏残余挟百万百姓向北逃遁……”
第三十五章西夏烟云
第三十五章西夏烟云
西夏人能逃到那里去?
亡国之人能去哪里?
原本前来救援西夏的契丹的大军在听到好水川大战的结果之后,就立刻从友军变成了敌人,正在疯狂的攻击黑山威福军司,哈密国的大军正在攻击黑水镇燕军司,折家军已经攻破夏州,白马强镇军司只能龟缩在西平府绝望的等候最后时刻的来临。
而一片云的祖普国则如同荒原上的野狗在周围游荡,只要看到逃出来的西夏人,就会凶狠的扑上去……
一只野兽死了,就会引来无数的食腐动物,它们从天空,地上,地下附着在死去的尸体上吸允,啄食,吞咽下死尸身上最后的一滴养分。
韩琦当年兵败好水川,这是他锥心刺骨之痛,骑骡子逃回宋地的时候,老妪问他,“府尊逃归,我儿何在”的话,让他汗颜无地,羞惭之下呕血三升几欲自尽。
此次平灭西夏,五路大军齐头并进稳扎稳打,以火器开路,以强弩压阵,以步人甲士凿开敌阵,最后以骑兵追击溃军,不曾给没藏讹庞半点偷袭的机会。
站在好水川战场,韩琦举着一颗从荒草中找到的干枯头骨,厉声吼道:“任福归来兮!”
一介文臣最重风度,如今的韩琦却披头散发,战袍染血,双目通红如同索命的厉鬼,那里还有半分大宋重臣的儒雅之态。
狄青,杨怀玉在远处窃窃私语,富弼更是远在六十里外的中军大营。
这个时候没人愿意靠近韩琦这个枢密使……
这人已经疯了,他来兴庆府,并没有上战场,唯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杀人……遇到昔日的仇敌,他甚至会亲自动手……
杨怀玉眼看着韩琦张嘴喷出一口血,有些担忧的对身边的狄青道:“会不会有问题?”
狄青与韩琦历来不和,眼瞅着韩琦吐血,却皱着眉头道:“这口血吐出来,韩稚圭的心病才算是真正好了。”
杨怀玉吐口唾沫道:“我不关心他死不死,我只担心他会把西夏人全部杀光。
此战之后您要告病还乡,我也要回东京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就指望拿战俘跟哈密王换钱呢,要是被他全给咔嚓了,我们喝西北风去啊。
如果行囊不丰,后半辈子不好过啊。”
狄青也显得有些忧虑,西夏之战乃是灭国之战,他的功勋也到了顶了,官职,爵位之类的官家自然会给足,如果告病还乡,还能落一个全家安稳与盖世美名。
如果继续留在朝廷担任什么乱七八糟的高官,距离杀身之祸一定只有一步之遥。
想到与哈密国特使许东升的交易,狄青也很担心韩琦继续发疯下去,要知道他多杀一个人,五十个红铜钱就会从他的口袋里溜走。
有这想法的不仅仅是狄青与杨怀玉,还有其余将官,狄青,杨怀玉不受韩琦待见。
心痛之下,西京转运使孙沔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韩琦连声道:“稚圭兄醒来,稚圭兄醒来。”
一口烈酒灌下去之后,韩琦张嘴吐出一口带血的酒箭,面色酡红,哈哈大笑拉着孙沔的臂膀道:“达夫,达夫,我等终于用血洗涮了昔日的耻辱。”
孙沔大笑道:“这次回环州,却不知还有没有老妪拉着稚圭的衣袖问儿子的去处。”
昔日,如果有人跟韩琦这样打趣,韩琦一定会勃然大怒,现在不一样了,不但不生气反而跟着哈哈大笑。
韩琦瞅着漫山遍野的死人,抓着酒囊将所有的酒倾倒在地上恶狠狠地道:“老夫愿你们到了地府也不得安宁!”
听到韩琦杀气腾腾的话语,孙沔不免有些担忧,好在韩琦很快就安静下来,扫视了一眼眼巴巴看着他的众位将官,哼了一声道:“放心,老夫不会把你们的钱财全部都杀掉。
不过,你们一定要问清楚,铁心源要这么多的降俘准备干什么?”
这里面官职最高的狄青自然是不说话,孙沔笑道:“管他去干什么,反正不会对大宋不利。”
韩琦沉声道:“铁心源此人虎视鹰扬,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孙沔惊讶的道:“稚圭兄,人家的儿子大势已成,而且已经入主东宫,铁心源还想干什么?总不至于他想自己住进东宫吧?
你与铁心源不睦,这个时候要是再反对他儿子入主东宫,恐怕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韩琦长叹一声道:“泱泱皇族竟然找不出一个人才,老夫又能如何?
罢了,留些剩勇继续追击穷寇吧,此战之后,老夫也该回河北享受几年清净日子。”
孙沔目送韩琦离开,直到他的卫队群离开了视线,才叹口气对围拢过来的众将道:“收拢降俘,派人解往大石城。”
众将一扫刚才的哀怨之色,立刻散开回到本军,归拢自己部属擒获的降卒,点清数目就用牛皮绳穿了,最后汇成一支长长的队伍,在全副武装的军卒押送下一路向北。
在他们的背后,兴庆府的繁盛已经过眼云烟,粗大的烟柱从沙漠边缘升起,在高空散开,然后笼罩着天空。
兴庆府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一场屠城,高大巍峨的皇宫,金碧辉煌的寺庙,密如鱼鳞的民居,如今都在大火中崩塌毁灭。
刚刚被发明还没有来得及扩散的西夏文同样在大火中变成了灰烬。只有一些碎裂的石头上还存有一星半点的痕迹。
李元昊高大的陵墓被火药粗暴的炸开,已经腐烂的只剩下枯骨的尸体被军卒们从坟墓里拖出来,散落在荒漠上,指骨上的戒指变成了宋卒的战利品,被他们穿上丝线挂在脖子下面向每一个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炫耀。
擒生军昔日捉来的奴隶们正在用最凶狠,最残忍的手段来报复他们昔日的主人。
衣香鬓影的贵妇在尘土中哀嚎,继而被她们昔日最无视的奴隶拖去暗处……飞鹰走马的贵公子煌煌如丧家之犬找不到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最终被狞笑着的悍卒生生的割开了咽喉……秃发的党项贵族带着自己最华丽的首饰坐在火焰的深处为这个死去的国度做最后的献祭。
让大宋痛苦了五十余年的西夏国,如今终于被毁灭了,狂暴的富弼抛弃了身上最后一丝儒雅,一声令下,兴庆府这座西北名城就化为了灰烬,就连那些坚固的城墙也在火药的轰鸣中成为了断壁残垣。
大宋不想在这里屯兵驻守,不想这里继续出现李继迁,李元昊这样的人物。
或许以后这里会出现几个边远小县,会有一些农夫重新用铁犁耕作这里肥沃的土地。
而现在,大宋需要这里成为一片白地,需要这里成为野兽横行的荒原。
唯有如此,大宋的国祚才会绵延悠长。
西征已经进行了足足半年,胜利从年初就已经是触手可及的事情。
因此,好水川大捷的消息传到东京,百姓们载歌载舞欢庆帝国的第二次大胜。
而大宋的官员对此并不感到吃惊,在允许百姓欢庆三天,金吾不禁之后,他们就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皇宫里。
准确的说是放在了御书房。
赵祯,铁喜祖孙二人这两天一直躲在书房里,工部的官员流水般的进入书房,出来的时候却一个个忧心忡忡。
文彦博按捺不住自己好奇的心,也走进了书房,一进门就被挂在墙上的巨大施工图给震惊的不轻。
主要是看不懂这张图纸,好在随侍在皇帝身边的工部员外郎梁楷很是识情知趣,用嘶哑的嗓音重新为大宋最高官员讲解了这张图纸。
文彦博这才将目光落在书房地上的驰道模型……
铁喜如同一个真正的孩子一般,愉快的用手推动着轨道上的小马车百无聊赖的玩耍着……
赵祯有些疲惫的声音从桌案后面传来:“文卿,将这些图纸带回去,十日之后准备大朝议。”
文彦博躬身道:“此物极为荒谬!”
赵祯摆摆手道:“哈密国联通清香城与哈密城的驰道已经修建完毕,所费不多。”
文彦博皱眉道:“征西大军年底就会班师,国库恐怕没钱来修筑这样的驰道。”
赵祯苦笑道:“我们就算是想要投钱,哈密国也不愿意让我们占有更多的份子。”
文彦博长出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还在玩耍的铁喜,不由得有些羡慕这小子的好命,有一个极度强势的老爹,人生路果然平坦。
仅仅叹息了片刻,文彦博就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这条前所未有的驰道上。
仅仅是粗粗一看,他就明白这条驰道对帝国统御西域的重要性。
只是,靡费也必然惊人,哈密国此次恐怕是举倾国之力在做这件事,颇有些蛇吞象的意味。
文彦博在最短的时间里就做好了决定,他很想知道这条驰道能否掏空哈密国的国库,能否让富庶的哈密国变得穷蹙起来。
如果哈密国没有现在这样富庶,即便他们的甲兵犀利,对大宋的威胁立刻就会掉几个档次。
同时,他很不明白以铁心源的聪慧,霍贤刘攽的老道,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所有的可能都思索之后,他也只能喟叹一声,羡慕铁喜的好命。
第三十六章万世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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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万世功业
哈密国并没有要求大宋现在就开始铺设铁路。
也不准备现在就让大宋感受到哈密国的霸道。
因此,铁喜只负责把一桩隐秘的事情说出来,至于如何取舍,他毫不关心。
他觉得自己还小,未来的时间还很长,现在过多的关心政事会让皇祖父受到威胁。
皇帝很敏感……就像一个抱着桃子的孩子,看着谁都像是想要抢他桃子的强盗。
铁喜手上推着火车在铁轨上乱跑,脑子里想的却是那个叫做赵姝的小姑娘。
他很得意,觉得自己扮演了一回上帝,这一次一定能把那个可怜的小姑娘从糟糕的生活环境中解脱出来。
陪皇祖父用完晚饭,他就匆匆的回到了东宫,等着铁蛋叔叔来告诉他去北海郡王家的结果。
“人家不喜欢你,还说你的眼睛长在脑门上,尾巴翘在天上,尾巴翘起来之后,就会露出丑陋的**,连要害都暴露在人前的家伙,基本上没什么前途。”
铁喜的眼珠子瞪得如同铜铃……
“蛋叔,说原话!”
“原话的意思和我刚才说的差不多,人家说了,铁家门第赫赫,风卷王旗有金戈之音,赵姝弱质女流不堪填补虎门中馈,盼王世子另选雌虎……意思是没看上你。
嗷,对了,礼物和侍女,嬷嬷人家可没退,原话是,王者赐,不敢辞!
意思是你肉包子打狗了,并且欢迎你继续用肉包子打她!”
“全他娘的是套路!”铁喜白皙的额头上青筋都爆起了,全然没了人前的温文尔雅,连父亲教给他的俚语都喷出来了。
伊赛特人不出哈密王室这是规矩,不论送出去多少,最后都必须全须全影的重归哈密王室才成。
这是哈密王跟伊赛特人定的约定,她们只愿意伺候哈密王室,也可以说,哈密王宫就是伊赛特人的家。
“扫帚跟掸子必须要回来!”铁喜说这话的时候都已经站在椅子上了。
铁蛋笑道:“你还是沉不住气啊,铁扫和铁掸不急着回来,北海郡王府也没有那个胆子敢伤害她们。
大侄子,说句实话,你把事情做的也太霸道了,看样子人家要是不愿意你就打算去北海郡王府抢人是不是?”
铁喜咬牙道:“抢了又如何?莫非她认为我不敢?”
铁蛋笑道:“要是你真的干了,蛋叔一定会佩服你,至少像你老子,你本来就是马贼的儿子。”
铁喜摇摇头道:“不成啊,我爹总说他是铁匠的儿子,后来成了马贼,我既然是马贼的儿子,自然是要成为皇帝的,既然要当皇帝,这种事就不能明火执仗的干。”
铁蛋摆摆手道:“其实不用,那个小丫头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你现在把她抢来干嘛?暖被窝?你们两还小点吧?
我记得你可是把皇后派来的教养嬷嬷撵走的人。”
听了铁蛋的问话,铁喜有些茫然,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给赵姝送礼物,还很没脑子的把扫帚跟掸子送去了赵姝那里。
听到赵姝拒绝的话,又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铁蛋嘿嘿笑了一声低声道:“人家拒绝你才是对的,要是不拒绝才是蠢材。
记住了,下回给女人送礼物,记得先下聘,要是没打算娶,就直接给钱,抢走也成,就是别干这种没脑子的事情。”
铁喜瞅了一眼铁蛋道:“我下令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现在说有什么用。”
铁蛋瞪大了眼睛道:“你是王世子,又是储君,你只要下令了,我们所有人就该听,然后按照你的吩咐去干,包括你蛋叔。
当时你下令下的无比迅捷,蛋叔哪有机会阻拦?只能先干了再说咯!”
“我还是个孩子!”
“你爹在你这岁数的时候已经带着我们为杨怀玉谋武状元了……在更小的时候就驱赶一群猪把祸害你家汤饼铺子的一座高楼给弄塌了,还把一个王子弄傻了……
大侄子,说真的,岁数说明不了什么,什么都说明不了,你吃瘪纯属你自己不小心。”
铁喜是一个从善如流的孩子,听了铁蛋的教诲,认真的点点头道:“我以后会小心的,下一次,那个臭女人没机会再对我说三道四了。”
铁喜下午干的事情,晚上的时候赵祯就知道的清清楚楚,甚至知道里面的每一个细节。
为此,赵祯龙颜大悦了整整一晚上。
他喜欢看到自己的外孙笨拙而霸道的办事样子,更喜欢看他出丑的样子。
在仔细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心情愉快的赵祯甚至在睡前喝了一杯鹿血酒。
此时,在广袤的西夏土地上,到处都是狼奔豕突的西夏流民。
他们或者遁入深山,或者藏入地下,或者结伴自保,或者麻木的留在家里等候最后的命运审判降临。
失去国家的保护之后,他们就是猎物,就是牛羊,不论是宋人,契丹人,哈密人,阻普强盗都扮演着猎人的角色。
即便是契丹人与宋人相遇,他们也会很自觉的相互避开,继续搜寻自己的目标。
这是一片很大的猎场,能容下所有的猎人。
孟元直跳下战马,皮靴踏破了酥松的盐碱壳子。
黑山已经在望,他的军队不能再继续前进了,契丹人的哨探已经成群结队的出现在视野之中。
再继续前进的话,一场冲突将不可避免。
吐掉嘴里的盐碱沫子,孟元直对一名校尉道:“打着我的旗子去见萧孝友,告诉他,他手里的西夏人我全要了,让他出个价钱。”
校尉应答一声,就举着孟元直的大旗带着三十个骑兵就向远处的契丹游骑跑去。
孟虎勒住战马缰绳不满的道:“父亲,能抢为什么要用钱?”
孟元直看了子一眼叹口气道:“能用钱解决的,就不要出兵,哈密国的军卒训练不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轻用。”
“父亲,当兵就是要打仗的,否则,要我们何用?”
孟元直看着远去的校尉教导儿子道:“保国,平叛,开疆拓土,军人自然不得惜命。
现在,不过是捕捉劳工而已,能不用将士们拼命,就尽量不要用。
等你有一天明白了袍泽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之后,就离将军这个位置不远了。”
孟虎点点头,马上又不服气的道:‘我们要这么多的劳工做什么?就为了铺设那条路?”
孟元直笑道:“大王高屋建瓴,正在行前人从未做过的事情,一旦这条路修建完毕,西域与关内就再也割舍不开了,也就是说,哈密乃至天山南北将永远属于我们汉人。
这是旷古之伟业,一旦功成,堪与长城,运河比肩,大王也会因为这条铁路名垂青史。”
长史韩宫笑着接话道:“最妙的是如此浩大的工程,还不用驱使我们自己的百姓,也自然就免去了因为繁重的劳役造成江山动荡的危险。
西夏国危害大宋五十年,五十年来对大宋的戕害罄竹难书,数百万大宋百姓因为西夏国的存在而埋骨黄沙。
党项一族想要继续苟延残喘,唯一的出路就是修筑好这条前所未有的铁路。
如此,才能赎清昔日造下的无边罪孽,这条铁路是党项一族的地狱,同时也是他们救赎的明灯。”
孟虎不耐烦的道:“就是说我们需要非常多的劳役是不是?”
韩宫笑道:“自然是越多越好,如果能在大宋,河西走廊,哈密三处地方全都找到合适的铁山,三处都建造巨大的铁厂,只要分段施工,不出十年铁路必成。
只是需要的人手会更多。”
孟虎大叫一声道:“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继续去捉,不使一个西夏贼子逃脱惩罚。”
说着话就磕一下战马的肚子,带着部属飞一般的下了高坡,向西面那片密集的树林狂奔而去。
他刚刚发现,那座林子上空的飞鸟在惊慌的盘旋,久久不敢入林,只能说,那片林子里面有人,而且数量不少。
修建铁路对哈密国来说并不难。
这样的铁路在哈密国很多,最初的时候出现在黄金谷,而后就出现在玛瑙滩,后来又出现在哈密渡口的货场上,现在,联通哈密城与清香城的复线铁路已经正式开始运行,每隔一柱香的功夫,就有一对由六匹马拖拽的巨型马车从两地相对出发。
清香城与哈密之间的一百二十里道路,一个时辰就可轻松到达。
昔日梦想中的场面,现如今成了现实。
对于这条铁路,铁心源并没有投入过多的精力,当初把这东西的雏形教给将作营之后,他就知道这种简单的东西还难不住将作营里的那些能工巧匠。
果不其然,十年试验,十年试探之后,终于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运输体系。
从哈密到大宋之间的铁路,与哈密城到清香城之间的铁路区别不大,只是路途远了一些而已……
相比这些,他开始为杳无影讯的李巧担心了。
瞎毡的人头已经摆在他的桌案上,叛乱部族首领的人头也挂在青唐城的城墙上。
王胄冷平搜索了整个高济原,全然不见李巧跟卓玛的踪影。
鉴于塞尔柱,喀喇汗,西域佛国以及数不尽的部族势力正在向逻些桑耶寺靠拢,吐蕃高原上的吐蕃部族一个个风声鹤唳的封锁了所有道路。
为了不至于引起吐蕃人的强力反弹,王胄,冷平不得不收缩大军,由冷平亲帅一千悍卒,由雪山小路悄悄地向逻些进发。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七章欧阳修的大局观
第三十七章欧阳修的大局观
李巧没有回来,去喀喇汗国收购羊毛的尉迟灼灼倒是先回来了。
八月的哈密,白日酷暑,夜晚温凉,尉迟灼灼坐着马车在烈日下走了一天的路,回到清香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瞅着赵婉身着轻纱,躺在高大的殿宇里面接受伊赛特人侍女扇来的清风,时不时慵懒的伸个懒腰,咬一口多汁的西瓜,再呵斥两句跟在她身边的铁蕊,模样悠闲。
卸掉面纱之后,铁蕊看了良久才认出亲娘,跌跌撞撞的一头扑进她怀里,尉迟灼灼的心理这才平衡一点。
“羊毛收了多少啊?”赵婉坐直了身子曼声问道。
“不多,只有去年的六成,喀喇汗人很贪心,他们想要更多的钱,才会把羊毛卖给我们。”
赵婉奇怪的道:“除过我们,还有人收购羊毛吗?”
尉迟灼灼摇摇头道:“没有!”
“这就奇怪了,我们做的是独家买卖,喀喇汗人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
尉迟灼灼面对赵婉怀疑的目光淡淡的道:“是啊,那些喀喇汗穷鬼,既不肯接受压榨,又不肯去死,这让我很难办。”
“你怎么处理的?”
“我已经给毛呢作坊的大掌柜下了令,从明年起,对喀喇汗的羊毛,只要新鲜的,不要陈旧的。
他们既然敢囤积居奇,我就让他们血本无归。”
“你怎么区分新羊毛跟旧羊毛?”
“这事不用我来想,大掌柜会干好这件事的,总之,我们就是要压缩喀喇汗国羊毛的收购量。”
赵婉叹口气,让侍女把西瓜端给尉迟灼灼,等她吃了一块之后才道:“现在不是耍小心眼的时候,哈密国正在修铁路呢,需要太多的钱粮。
光靠哈密国库是支撑不住的,而修建铁路这件事乃是夫君布置的百年大计,哪怕是砸锅卖铁也要把它修起来。”
尉迟灼灼跟着叹息一声道:“夫君已经把毛呢作坊里积攒的钱运走了九成,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压低羊毛价格,为什么只能完成收购目标的六成。”
“不仅仅是毛呢作坊,咱家的钱也一箱箱的被抬出去了,夫君还用皇族信誉作保,到处跟人借钱,现在,咱们皇家可能是哈密国乃至全世界最穷的皇家。”
尉迟灼灼四处瞅瞅,没看见外人,就压低了嗓门道:“姐姐,我听说王胄跟冷平他们之所以会去抢劫佛骨舍利,最后的目地是为了卖钱,卖给谁?”
赵婉咳嗽一声,不满的瞅了尉迟灼灼一眼道:“胡说八道,佛祖岂是能玷污的,对于佛骨舍利只能说迎,怎么能用抢这个字。
万一冷平他们如果迎到了佛骨舍利,夫君会把佛骨舍利供奉在大雷音寺。
这件事到你这里为止,不得外传。”
“我还听说,夫君已经给孟大将军下了命令,要他回军的时候顺便灭掉那个阻普国。”
赵婉恨恨的咬着牙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么多的密辛,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的帮着家里赚钱,管那么多的政事做什么?”
尉迟灼灼点点头道:“确实不该,就是小妹脑袋里总会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总会把一些不相干的事情连起来想,最后往往会出现一些似似而非的答案。”
赵婉瞅着在尉迟灼灼怀里胡乱蹦跶的铁蕊叹口气道:“这些答案很接近事实啊,你以后不要这么聪明成不成?
女人傻点是福分,有猜想那些问题答案的功夫不如多生一个孩子,你不觉得咱们家里就三个孩子很少吗?”
“你为什么不多生?”
赵婉挠挠额头有些困惑的道:“我很想啊,问题是这几年不管怎么努力都不成,或者是我老了?”
尉迟灼灼低头看看自己平坦的小腹叹口气道:“我比你还大一岁呢。”
说完话,两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谁都不说再给丈夫找个年纪小的妃子的话。
在她们的认知里,两个都多,遑论三个。
铁心源自然没心情考虑什么妃子跟子嗣的事情,有三个孩子在他看来已经很好了,这是上天多少给了自己这个怪物一点颜面。
欧阳修要建立哈密国国子监,两个月前给了老家伙五万两银子跟四百名工匠,现在,老家伙又来了,依旧是老话题,哈密的先生全是蠢货,字都认不全还教人,不够丢人的。银子不够,工匠不够,就给了一座山谷,能盖多少房子?
地域偏远,那条山谷里至今还有狼,好不容易招来的学生被狼拖走一两个怎么办……
不能说老先生,他说的全是事实……可是铁心源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尽力了,铁路工程就像是一个吞金兽,送过去多少钱都不够使唤的。
能挪出五万两银子,已经是他能力的极限了。
“铁路固然重要,可是,后备人才更重要,如果没有足够多且足够聪明的人来经营这条路,你这条路最多能维持到你进土。
你不想人亡政息吧?
你不想你的心血如同沙洲的长城一般最后成为后人凭吊的古迹吧?”
欧阳修口沫横飞,他说一句,铁心源就点一下头。
老家伙说的全是正理,铁心源很想一下子拿出一大笔钱供老家伙挥霍……
“没钱啊——”
铁心源痛苦的呻吟一声,他还是太小看铁路消耗钱粮的速度了。
原以为以哈密国充盈的国库,满满当当的王家宝库,应付一个大工程没有什么问题。
结果,现在痛苦的发现,哈密国依旧是穷鬼。
他很不明白,在他来大宋之前,自己的母国到底是怎么弄出那么多的钱来四处修路的?
“知道你没钱!”
欧阳修脸上鄙夷的表情怎么都掩饰不住,不过,铁心源也非常敏锐的发现,老家伙在鄙夷的同时,好像还有一丝丝的得意。
以老家伙的修养,他绝对干不出幸灾乐祸的事情,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老家伙有办法解决铁心源目前的困境。
“先生可有良策?”铁心源小心的问欧阳修,说实话,在弄钱这件事上,铁心源对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持鄙视的态度。
老家伙坐直了身子,喝一口水,清清嗓子,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帖子丢给铁心源道:“石家想要在你的铁路上入一股,出五十万贯。”
铁心源点点头,这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王家准备出五十万贯在你的铁路上入一股。”
“潘家钱少,不过还是凑了五十万贯……杨家出了一百万贯,准备占一成半。
薛家,就是王德用老婆家,出一百万贯想要占两成……”
铁心源默默地把所有帖子全部收拢起来,在手上垫垫,很多,很压手。
他没有被钱砸到的感觉,只是觉得非常可笑。
五十万贯占一成?他们怎么不去抢?
欧阳修注意到了铁心源脸上逐渐浮现的讽刺之意,一把摁住铁心源将要扬起来的手沉声道:“再想想!这可不仅仅是一点钱的事情。”
铁心源的脑筋转动的很快,马上就明白欧阳修说这句话的意思。
叹息一声放下帖子道:“他们真的是这么想的?”
欧阳修凝重的点点头道:“股份可以商量,总能找到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章程出来。
不知道你想过没有,这些钱对你来说是一笔小钱,可是,老夫相信,对于那些人来说,这些钱绝对是他们家里的大部分私蓄。
咱们且不说他们承诺帮助世子登上九五之位,这样的承诺听不得,官员世家是最不可靠的。
因此,他们的承诺不值一文钱,只要风云突变,他们将是最早反对世子登基的人群。
可是,这些钱是真的,你甚至可以把这些钱看做是他们的投名状。
只要这些钱掌握在你手里,他们想要反复,就不得不多想想到底值不值。
或者说,他们为了他们的钱都必须把世子扶上皇位。
大王,舍弃一条铁路就能把所有勋贵绑在一辆车上,世上没有比这更加划算的买卖了。
更何况,大宋内政紊乱,幸好亢兵一事因为有你哈密国接纳,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而官员叠床架屋繁复至极,亢官以及土地兼并乃是大宋现在最大的麻烦。
他们把钱投在铁路上,就不可能再有多少钱去兼并产出微薄的田亩。
如此一来,百姓多少有了一个喘息之机,世子登基之后就能从容的解决大宋最后的麻烦,而不至于引起天下动荡。
而铁路的修筑是没有止境的。
大宋到哈密国的道路修完了,是不是就该修建东京到广州的?这条路修完了,是不是就该修建东京到余杭的?最后要不要学哈密国用铁路把所有的州府都连接起来?
也就是说,只要这些人尝到了铁路带来的甜头,他们就会永无止境的把道路修建下去。
更何况,修路一事上有着太多,太多的利益了,土地,挽马,石料,木料,人工,数之不尽……
大王,铁路就是大王手里的一条栓狗链子,只要大王小心使用,天下将会尽入世子彀中。”
第三十八章商业社会
第三十八章商业社会
铁心源呆滞了很久……
他知道大宋文人中基本上没有什么好东西……没想到欧阳修这位最后的道德标杆也轰然倒塌了。
他自然想过用铁路来凝聚人心,却绝对没有想过用铁路将那些吸血鬼的目光从土地上引开。
他以为,以汉人的脾性,储存土地已经成了一种本能,家有钱财万贯,不如陋田一亩,就是汉人对土地狂热的一种真实写照。
他以为以宋人的保守,没有人愿意抛弃土地这个根本来投资一下前途渺茫的铁路。
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很快,他就醒悟过来了,他忽然想起宋代是中国商业最繁荣的时期,且没有之一这两个字。
这是一个真正的商品世界。
有货物的买货物,没货物的把自己当货物卖掉,对宋人来说很普遍,且不论男女。
在东京的时候他就见过平民小户将自己的闺女养的白白胖胖的,穿的美美的,再花大价钱请人教自己闺女琴棋书画乃至厨艺,茶道。
最后的目的就是为了能把自家的闺女卖个好价钱,送进贵人府邸当小妾,当侍女,只要干上几年之后,主人家就会给这个小妾,侍女一大笔钱送她出门,哪怕生下孩子也与她们无关。
从走出贵人家门的那一刻起,这个女子的生活才算是真正到来了,可以继续嫁人生子……
男子也是一样,一个男子想要发财却苦无起家的根本,他就会跟另外一个刚刚开始自己生意的小商人订立契约,只求一口饭,不要工钱,然后全心全意的帮助这个小商人成为大商人。
等这个小商人成为大商人之后,大商人就会资助这个昔日的卖身者,帮他开店铺,铺设商业脉络,最后做到一起富裕一起发财的目的。
当然,倒霉的不是没有,很多还没有获得结果就死掉的人也很多,他们却没有埋怨。
后面继续这样干的人依旧摩肩接踵,前赴后继。
宋人已经明白了商业的含义……并且知晓商业中蕴含的所有利弊,并愿意接受或者承受失败的结果。
这非常的光棍!
“这么说,那些人已经看到了铁路带来的光明未来了?”铁心源低下头重新整理那些帖子,换了一种心情之后,他开始觉得这些想要占他便宜的家伙们全都是走在这个时代最前沿的家伙。
全他娘的是人才!
欧阳修笑道:“未必见得,他们只是看见了一个可以做好几代人的大生意,且比土地的产出多,还持久!
大王,这些人都是大宋举足轻重的人,你在勾选股东人选的时候千万思量,莫要挟一时之气做决定。”
铁心源大笑道:“不用我们选择,他们自己就能做出选择!”
“计将安出?”欧阳修满脸的不相信。
“股票啊!”
“什么股票?”
“类似于博买!”
“什么是股票?”欧阳修有些生气,他当然知道博买,他只是太清楚铁心源的为人,既然称作股票,必然就与博买有非常大的不同!
“很简单啊,我把已经建设好,与正在建设,以及还没有建设的铁路拿出来,分成几十万万份,每份卖五十个红铜钱,想要参与铁路分红的人就去购买。
谁买的最多谁就是最大的股东,如果有一个猛人愿意全数购进,他就是铁路的主人,对所有的事情都有决定权,甚至可以决定以后还要不要继续发行这种股票。”
铁心源觉得宋人既然能够接受铁路,并且看好它,这时候再把股票交易所建立起来好像也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顺便彻底解决一下当穷鬼的命运,只要操作得当,自己可能马上就要富裕起来了。
他很自信,还没听说那个股票交易所在亏钱。
至于交易所建立在那里,铁心源觉得清香城就很好,就在欧阳修一头雾水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幻想清香城最终成为世界的金融之都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
醒来的时候,铁心源发现自己的口水掉了一桌子,而欧阳修早就走了。
也好,让老家伙好好地想想,看他能弄明白多少,反正铁心源上一辈子炒股的回忆不太好……来大宋之前,他还记得自己还有好多血汗钱依旧被牢牢地套在股市里。
上一辈子被大鳄们坑的太惨,这一辈子就开股票交易所来骗别人。
以自己少的不能再少的股市经验,以及少的可怕的股票市场的认知,最后制定出来的制度一定漏洞百出,估计连鲸鱼都能漏掉。
再以大宋那些有钱人的德行来看,股市一定会黑暗的如同地狱第十九层。
为了那些小民的生计着想,铁心源决定只有家产超过一千两银子的人家才准进入股市!
抱着一老婆,再摸一个老婆的屁股注定了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铁心源的脑门上很快就多了一脑门的桃浆子。
下手的人是赵婉,尉迟灼灼倒是很期望大被同眠的日子,这样一来在某些层面,她会觉得自己跟赵婉是平起平坐的,因此,她没有生气,只是很没羞臊的大笑。
“我打算把铁路拆分卖掉!”
暴怒的赵婉听到丈夫这样说,手里的第二个桃子就没有再飞过来。
而是非常急迫的摸摸丈夫满是桃浆子的额头奇怪的道:“不烧啊!”
铁心源抓着赵婉的手胡乱擦拭一下脑袋道:“老子马上就有钱了,再也不用听你们两个婆娘骂老子是败家子了。”
赵婉尖叫一声扑进铁心源的怀里胡抓乱咬,皇家的高贵风范荡然无存,尉迟灼灼也不断伸缩着爪子,看样子也很想做同样的事情。
自从知道铁路的重要性之后,这两个女人为了筹集钱粮就差卖首饰了。
现在一听丈夫要卖掉,那里还能忍得住。
“那是我儿子的江山!”
钗环紊乱的赵婉眼中泛着泪光,凄惨的大叫。
铁心源抖抖皱皱巴巴的衣袍站起身俯视着赵婉道:“你儿子的江山是大地,谁能拿走?”
“你说过,铁路一旦修成就会成为人身体里的血脉,承担着运输养分的作用,现在,铁路要是掌握在别人手里,我儿即便是拥有了江山,也不过是一具死尸,哪来的生机?”
不得不说,赵婉还是很有些心胸的,只是眼光不如铁心源,或者说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能在眼光方面超越铁心源,毕竟他真是的上知一千年后知一千年。
“铁路还是你儿子掌控,只是不属于你儿子而已,赚的钱也不归你儿子,你儿子最多能收点税罢了。”
“怎么说?”赵婉狐疑的瞅着丈夫。
“我们先成立一家商铺!名字叫做大宋铁路,或者叫哈宋铁路也成,必要质疑这个名字,我是胡乱说的,你将来可以起一个更好听的。”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们就给商铺找无数个东家!”
“然后呢?”
“然后我们用东家的钱继续修铁路,然后继续找东家,直到我们用东家的钱吧所有铁路都修起来为止……”
“将作营正在侍弄的那个会喷火会自己跑路的大铁壶你也准备卖掉?”
“哦,那个不卖,我们租给那些东家就好!”
“你确定那些东家像妾身一样好骗?”
“哈哈哈,你确定那些东家就不如你聪明?你还别说,我都有收购一部分的想法,毕竟,这东西实在是一个长久的来钱渠道。
等着,等我把所有的章程弄出来之后,你们再发疯不迟。”
铁心源拍拍赵婉的脸蛋,甩着袖子就在赵婉跟尉迟灼灼晦涩难明的眼神中走进了书房。
等铁心源终于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哈密新年的第一场大雪已经纷纷扬扬的落下来了。
整整一个半月,铁心源的书房里永远人满为患。
等到欧阳修在章程上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书房里安静的掉一根都清晰可闻。
“哈密到清香城铁路股票发行章程这就算是定下来了?”刘攽有些失魂落魄。
铁心源瞅着窗外的鹅毛大雪道:“还能怎么办?我们当初太低估修建铁路的难度了,我总以为我们会有办法解决这些难题,现在看起来,实在是太想当然了。”
霍贤站起来用手捶着后腰笑道:“我们在做前人所没有做的事情,前面是黑的,自然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出现差错在所难免。”
欧阳修大笑道:“至少铁路出来了,而且还在延伸,哈密国依旧国泰民安,连塞尔柱都似乎忘记东进了,前所未有的好局面,这就足够了。”
徐东升笑道:“塞尔柱的光明王死了,他数量众多的儿子正在争夺王位,在没有明确王位的归属之前,他们没有精力东进。
呵呵,即便是东进,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喀喇汗国,阿丹常年居住在西边的怛罗斯,估计他对塞尔柱的王位也有点想法。”
话题跑偏了,却没有想着纠正回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着西面紊乱的局势。
直到欧阳修将手按在厚厚的铁路售卖章程上众人才把目光放在哪里。
“老夫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骗子……”
第三十九章茶壶带来的震撼
第三十九章大茶壶带来的效果
在大宋这个宗族社会里,想要快速把东西卖出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必须有一个德行高洁的推销员。
欧阳修,刘攽就是推销员最好的人选。
倒霉的苏轼在黄州夸奖了一下没人愿意吃的猪肉,然后,红烧肉就变成了东坡肉名扬四海。
欧阳修的名气要比苏轼大的多,刘攽也不遑多让,这两位老先生一个以憨厚著称于世,一个以诚实受世人追捧。
如果铁心源在不知晓铁路后面背负的重任,只要欧阳修说一声铁路是一桩好买卖,他一定会跟进,哪怕不大量跟进,绝对会跟进一小部分。
因为,这两位是真正的好人,真正的君子,要他们说瞎话,比让他们去死还难。
事实上,铁路确实是一桩很好地买卖,就清香城到哈密城之间的铁路收益来预测,十年之后,将会全部收回成本,剩下的就是赚的,而且每年赚的钱很多。
铁路由国家来运营,而东家却是出资人,出资人除了不能控制铁路,随意命令铁路乱跑之外,还能确定修建新铁路的线路。
这样一来,河北的财阀就能在河北修建铁路,东南的财阀就会在东南修建铁路,关中的财阀自然是要将铁路修建在关中的。
没有那个朝代的人比宋人更加知道货通天下的意义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铁路对宋人来说就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
王安石苦苦追求的商业变革也会在铁路建成之后迅速的成为现实。
一旦南北货物可以得到有效的流通,已经渐渐进入暮年的大宋将会重新焕发新的生机。
大庆殿里,赵祯放下手里的放大镜,敲着巨大的皇舆图叹息一声道:“朕,恨不得再活五十年!”
皇后曹氏连忙道:“官家春秋鼎盛,正当其年,何苦说这种让人心酸的话儿来。”
赵祯苦笑一声道:“都说天子万年,又有哪一个天子能活万年,有百年光阴的都没有。
朕不是惜命,是可惜现在的好时光来的太晚,太迟,哪怕十年前来临,朕也有信心搏一把。”
曹皇后小心的看了一眼皇舆图上的那几条红线低声道:“这么说,铁路对社稷很有帮助?”
赵祯坐了下来指着皇舆图道:“有了铁路,东京捧日军两日可达雄州,三日可抵雁门关,十日之内,五万雄兵可聚河北大名府,二十日之内,只要大宋任何地方有变,大军先头就已经可以抵达。
哼,如果侬智高叛乱之时,朕的江山上如果有一条直达柳州的铁路,那里容得那个贼子在西南座大!“
曹皇后沉吟一下道:“可是靡费……”
赵祯摆摆手道:“如果这个目的达到,靡费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只要铁路修筑完毕,我大宋的版图即便是再扩大,实际上也是在减小,以前需要两月路途才能抵达的地方,有了铁路之后十日就能抵达。
梓潼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朕对天下的控制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三十里一座驿站,每座驿站都必须养马,全部下来怕不得五十万匹马?
这么多的马,大宋恐怕无力支应。”
赵祯喟叹一声,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大殿的顶,好半天才起身牵着皇后的手向偏殿走去。
曹皇后虽然与皇帝有肌肤之亲,却从未被皇帝牵过手,虽然年纪不小了,见识过的风浪也数不胜数,被皇帝牵着手的那一刻,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苍白的脸上莫名的浮起两片红晕。
大庆殿的偏殿自然也非常的宽大,如今,诺大的一座偏殿里却摆着一大片纵横交错的铁路网。
铁喜不顾形象的趴在地上,正在王渐的配合下向一个茶壶一般的东西里面灌开水。
茶壶下面还有个小小的炉子,炉子烈火熊熊,火焰虽然不大却极为猛烈。
开水被灌进大茶壶之后,王渐就扭上壶盖,很奇怪,随着白色的蒸汽喷出,一根细细的铁轴来回伸缩,这个大茶壶就慢慢的开动起来,最后带着长长的一列火车也跟着移动,随着蒸汽喷涌的越发厉害,火车跑的也越来越快……
赵祯一言不发,曹皇后惊愕的合不住嘴吧,至于铁喜跟王渐依旧痴迷的瞅着火车模型在小小的铁路上狂奔,眼睛一眨都不眨。
小火车整整跑了一炷香的功夫,因为火炉里面的火焰逐渐减弱,茶壶也不再冒蒸汽,就慢慢的停了下来。
“官家,这是何物?”曹皇后舍不得松开赵祯紧握着的手,轻声问道。
赵祯刚才有些失神,过了片刻才道:“名曰火车!”
“此物不须骡马牵引?”
“不需,只要有煤石与水就能自己奔行。”
“怎么可能!”
赵祯松开皇后的手,指指眼前的大茶壶道:“已经出来了,据说还在改进,现在只需要一些时日修正,一旦修正实验完毕,铁路上跑的都将是这些东西。
他们不需要吃草,不需要休息,只要煤石跟水不断绝,他就能不知疲倦的日夜奔跑……”
“何人大才如此,制出如此神器!”
赵祯一脸失望的道:“哈密将作营!”
“啊?”
在皇帝与皇后说话的功夫,铁喜与王渐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行礼。
赵祯换上一张笑脸对铁喜道:“送这些模型的人可在东宫?”
铁喜躬身道:“哈密工部员外郎尉迟文,兵部清吏司铁嘎如今正在宫外,静候皇祖父召见。”
“尉迟文?”赵祯略一思索就看向曹皇后。
曹皇后叹口气道:“当初铁心源在东京,就是冒这人的名字。”
“于阗皇族?”
“正是,据说还是于阗仅有的直系血脉,也是铁心源的弟子。”
“铁嘎呢?”
“西域野人,自小为铁心源收留,师从孟元直,誉为哈密国三十年后军中第一人。”
赵祯哑然失笑,指着铁喜道:“我还以为你父亲不担心你在东京的处境,现在终于肯把真正的人手派来东京了。”
铁喜笑道:“在东京有皇祖父在,孙儿何需父亲照拂,如今,尉迟文,铁嘎进京,更多的是为了哈密国事,而非为了孙儿。”
“哈密国在东京也有必须处理的国事?”
铁喜躬身道:“祖普国!”
赵祯笑道:“你父亲终于看那个由强盗组成的祖普国不顺眼了?”
铁喜道:“修建铁路的劳役不够!”
赵祯对于铁喜的解释一笑而过,只是命铁喜三日后带尉迟文,铁嘎两位哈密国后起之秀来大庆殿见驾,就与皇后继续携手离开,他刚才看到皇后被自己牵手之后露出的小儿女模样。
头发稀疏,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单远行躺在一张干净的白布单子上,稍微一活动,黄色的脓疮就在白色的布单子上留下一片片黄色的痕迹。
他的脸上更是几乎找不到一块好的皮肤,鼻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两个恐怖的黑洞,幸好,那双眼睛依旧在转动,让人能感受到他依旧还活着。
尉迟文一身青衫,头上的进贤冠前高七寸,后高三寸,长八寸,两梁,昭显着他两千石官员的身份。
单远行说话已经非常的艰难了,因此,尉迟文也没有多说话,掏出一张黑色的诏书念道:“王曰:卿本非将种,又非豪门。斛决风云,以至于此。可深思奇略,善克令终。开朱门而待宾,声闻于竹帛,岂非大丈夫也。
加封单远行为哈密国密谍司左都督检视,着进贤冠,三梁!”
尉迟文念完诏书之后就把诏书拿给单远行亲自过目,等他看完,就将诏书收在一个精美的檀木盒子里放在单远行的身边道:“恭喜都督,三梁进贤冠已经官居二品,诺大的哈密国官职在都督之上者,唯有六七人而已。”
“找到我的孩子!”单远行瞪大了眼睛,嘶声吼道。
尉迟文笑道:“令爱十四年前随夫张磊迁居扬州,夫家张氏,在田子坊世居六十四年,子张尧十四岁正在扬州府学进学,次子张丰十二岁不喜进学,随父经营家中棺材铺,长女张美芳龄十一待字闺中。
已经有使者去了扬州,想必不日就会携令爱一家来东京与都督相会。”
单远行破烂的身躯抖动了一下,然后死死的瞅着尉迟文道:“我知道你!”
尉迟文笑道:“这是晚辈的荣幸。”
单远行吐掉一口浓痰道:“许东升给我说过你,他说如果有一天他突然死了,一定不是大王下的手,只可能死在你的刀下。”
尉迟文淡淡的笑道:“晚辈本为大王门下走狗,为大王分忧自是应有之事。”
单远行咧嘴笑了一下,不小心扯破了嘴角刚刚结痂的溃烂之处,一股鲜血渗出让这个笑脸显得狰狞至极。
“大王除了给我加官进爵,对你还有别的指示吗?”
尉迟文郑重的摇摇头道:“没有,你也应该知道大王的性子,他干不出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
晚辈就不一样了,既然大王将东京密谍尽托我手,我自然不会让东京密谍司出半点差池。”
单远行点点头,即便是笑的狰狞,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幸福意味,费力的拉动大床上的一个小手柄,贴靠墙壁的一张巨大书橱就向两边滑开露出一间密室。
“这里面是东京密谍司这些年所有的收获,老夫全部交出,没有半点的藏私。”
尉迟文没有看密室,而是继续盯着单远行看,半晌,低声道:“都督还有什么要求,晚辈一定全力满足!”
单远行疲惫的道:“将我全家送去清香城见大王,我想用这具破烂的身子,给我的孩子向大王求一个百年富贵。”
尉迟文冷峻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意,郑重的点点头道:“如您所愿!”
第四十章烂摊子
第四十章烂摊子
铁家小院子里,尉迟文坐在磨盘上,脸色非常的难看。
他万万没有想到,单远行领导下的东京密谍司已经腐烂到了这个地步。
人手不少,效率却很低,仅仅是领密谍司俸禄的人就足足有六百八十三人。
受这些密谍控制的城狐社鼠组成的帮派就不下十四个,看起来非常的兴旺,然而,真正受密谍司控制的密谍却少的可怜。
单远行麾下的四大天王更是在东京横行无忌,杀人放火,贩运私盐,绑架勒索,开赌场,开妓院,放高利贷,买卖幼童无恶不作。
如果不是因为单远行已经病入膏肓,尉迟文首先做的就是砍掉他的脑袋以示严惩。
尉迟文沉默了半晌,而后就取出从单远行那里得来的名册,看过之后就开始焚烧。
现在,把东京密谍司跟这些城狐社鼠分开远比重新整顿他们更重要。
世子乃是大宋未来的皇储,他的身上绝对不能沾染半点污点。
嘎嘎打着酒嗝从外面走了进来,九月的东京依旧炎热,见尉迟文在烧东西就脱掉直辍丢在梨树枝子上,探手摘下一颗还没有成熟的梨子嚼着道:“怎么了?一张脸拉的比驴脸都长,怎么,单远行不愿意交权?
你不是已经控制住他闺女一家了吗?”
尉迟文摇摇头,取来一桶水,把水浇在纸灰上,用棍子划拉散了,这才道:“这是逼着老子杀人啊。”
“单远行不用杀吧,你不是说他活不了几天了吗?他跟大王结交最早,还是留点情面比较好。”
尉迟文苦笑道:“东京密谍司已经成了藏污纳垢之所,再不清理,会影响到世子的声誉。”
嘎嘎啃了一口梨子,没长熟的梨子全是渣滓他皱皱眉头丢掉梨子非常无所谓的道:“那就动手呗!隐秘点,我最近也要干掉胡鲁努尔,估计动静比较大。”
尉迟文站起身道:“他的家产呢?如何拿到?”
嘎嘎挠挠脑袋道:“这家伙很有脑子,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处境不妙,估计不会把家财放在宅子里。”
尉迟文摇摇头道:“取胡鲁努尔的性命是小事,取他的家财才是大事,我们来东京没有带什么钱财,所有花销都要从他这里找出来,不容有失。”
嘎嘎笑道:“既然如此,我们把手里的活换一下,你去对付胡鲁努尔,找他的钱财,我去帮你铲除那些毒瘤。”
尉迟文摇头道:“来东京之前,大王特意分派了我们的活计,我想大王不会无的放矢的,既然这样安排了,必有含义,我们还是各干各的比较好。
对了,既然密谍司已经烂到根子里了,我觉得很有必要重新审视一遍我们在东京的人手。
东京是一个花花世界,让人变质起来很容易。”
嘎嘎笑道:“军司马已经把人手都撤到了东京城外的十二个农庄,自检自查正在进行,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
“只要发现有变节者,就杀了吧!”
嘎嘎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随着尉迟文与嘎嘎的到来,铁喜的心情就变得很好,他终于不用再经常去看骷髅一般的单远行,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防备胡鲁努尔了。
他相信,尉迟文与嘎嘎会很好地处理好他们手里的事物,从而把他从繁重的庶务中解脱出来。
皇祖父最近脾气变得很是暴躁,杖责宦官跟宫女的次数在不断增加,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朝堂上的风向随着大佬们对铁路的认知逐渐加深,也变得诡异起来了。
那些远在外地的藩王似乎看到了新的希望,又开始派人频繁的出入重臣的府邸。
虽然据皇祖母说那些重臣不过是在敷衍,可是,藩王使者能够进入重臣府邸本身就代表着一种不好的倾向。
大宋如今的局势前所未有的好,堪称开国以来最好。
接连拔除了青唐,西夏两颗钉子之后,大宋的敌人只剩下北面的辽国。
而辽国在面对大宋南面,西面,以及哈密国从北面的威胁已经开始大规模的收缩兵力,据说,契丹勋贵的仆兵已经被辽皇剥夺,已经正式加入了王帐军。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契丹人害怕了,西夏崩溃的如此迅速以至于辽国都来不及派出援兵。
一旦宋军装备了和他们一样的战马,并且能够熟练地使用火器之后,契丹对大宋的威胁已经降低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
南边的国际贸易做的风生水起,北面再无威胁,大宋士大夫们已经开始了自己醉生梦死的生活。
每到夜晚,东京就彻底变成了一座不夜城,一座光明之城,无数盛赞盛世来临的诗篇被歌姬们传唱,让人听得筋骨皆酥。
市面上甚至有人传言,现在,该是哈密国举国来投的时候了,只要铁心源投入大宋的怀抱,分封一个藩王足矣。
“文哥,没人告诉你你的笑脸看起来很假吗?”铁喜实在是受不了尉迟文未语先笑的那一套,驱赶走了侍女宦官之后就直言不讳了。
嘎嘎大笑道:“嘴上叫哥哥,腰里掏家伙说的就是你文哥这种人,不像老子一根肠子通到底,谁跟我打交道都感到如沐春风啊。”
尉迟文揉揉面皮叹口气道:“习惯了,世子多看看也就习惯了。”
铁喜从大椅子上下来,坐在蒙着地毯的台阶上笑道:“单远行已经走了?”
尉迟文道:“已经走了,他在东京的活计干的不好,不过啊,好歹给我们留下了一个摊子,有这个摊子我就能重新把架子搭起来。
单远行还是非常识情知趣的,把所有的底子都交代了,也不负大王给他的厚赐。”
铁喜聪明的没有问尉迟文怎么搭架子,反正以他的理解,想要搭架子就必须先把旧的腐烂的架子推倒才成。
他不想知道知道太多,父亲很久以前就说过,作为一个上位者,有时候仅仅要结果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给属下添加很多的要求,只会让结果出现偏差。
再说了,杀人这种事身为帝王还是少干些,一个不喜欢杀人的帝王远比杀孽满身的帝王受所有人喜欢。
“不是恶贯满盈之辈,还请文哥酌情宽恕,不管怎么说都是为我哈密出过力的。”
尉迟文躬身施礼道:“臣谨遵命!”
铁喜笑着接受了尉迟文的礼敬,这时候可不是话家常的时候,上下尊卑一定是要理清楚地。
“嘎嘎姑父可不要随意去东京的花楼柳巷,姑姑来信要我把你看紧些。”
嘎嘎最喜欢听铁喜,铁乐,铁蕊他们喊自己姑父,每到这时候他都会骄傲的斜睨尉迟文一眼,非常享受这种在身份高尉迟文一辈的感觉。
尉迟文哼了一声道:“为了一棵树就放弃了整个森林,智者不取也。”
嘎嘎自然把尉迟文的这些话归类为嫉妒,身为长辈自然是要关切一下晚辈的婚姻的。
于是他张嘴道:“听说世子已经有了意中人,还把两个伊赛特人送过去了?”
听嘎嘎这样说,铁喜立刻羞怒交加,连忙岔开话题道:“皇祖父在明日早朝准备召见你们。”
尉迟文一听这话,立刻就没了打趣的心思,正色道:“什么环境下说起这件事的?”
“与皇祖母观看完蒸汽机之后提起的,你们要小心应对,皇祖父最近容易暴怒。”
尉迟文点点头拱手告辞;“请世子容许微臣现在就下去准备奏对。”
“就住在东宫吧,这里房间很多。”铁喜连声挽留,他一个人住在东宫非常的寂寞。
嘎嘎大笑一声道:“我们是哈密国的臣子,可没有住在大宋国东宫的道理,住在祖宅很好。”
说完话,就与尉迟文联袂出了东宫。
铁喜的心情有些晦暗,他发现只要是哈密国真正的人手都不喜欢住在东宫,铁蛋如此,嘎嘎,尉迟文也是如此。
傍晚的时候,尉迟文与嘎嘎悄悄出了城,做了一段马车之后就来到了一座掩映在树林里的农庄。
他们来的时候,在树林深处已经有七个垂头丧气的人被人绑缚着双臂一脸死灰的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军司马林盛手里抓着一卷文书站在一棵枯死的榆树下,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即便是他也没有想到身经百战的哈密悍卒,仅仅在东京停留了年余,竟然就出现了变节者。
这还仅仅是初次筛选,他不敢想继续深入下去还会挖出多少来。
尉迟文下了马车瞅着跪在地上的七个人淡淡的道:’;只有七个?”
林盛躬身道:“这只是初检!”
最左面的一个汉子眼见嘎嘎来了,努力挪动一下膝盖冲着嘎嘎凄声道:“校尉!”
嘎嘎看清楚了是谁之后,要过林盛手里的文书翻开看了一下咬牙问道:“粪桶,我来问你,你真的将世子的行程告知了宏盛楼的婊子?”
冯通低下头艰难的道:“属下是醉后失言,绝不是有心出卖世子。”
嘎嘎怪笑一声道:‘我怎么听说你已经有了跟宏盛楼的头牌有归隐田园的想法?”
冯通满脸通红,最后咬牙道:“都是属下的错,不关芳官的事。”
嘎嘎笑道:“还是一个有情意的,哈哈,林盛,告诉我那个芳官是何许人,我晚上去会会。”
林盛瞟了一眼被两个侍卫死死按住的冯通讥诮的笑道:“韩琦府上的一个切菜丫鬟,价值两百贯,就因为冯通的一句话,导致世子在国子监被人家早就安排好的士子百般诘难,最后被大宋官家训斥他不学无术。”
嘎嘎一脚踹翻冯通之后怒道:“那个贱婢呢?”
林盛笑道:“应该已经死了,韩家为了解脱干系,必定会杀人灭口的,毕竟我们是从那个芳官的被窝里把冯通抓回来的。”
几人说话的功夫,尉迟文已经看完了卷宗,烦躁的挥挥手道:“既然证据确凿,那就立即行刑,再给清香城去公文,将人犯的家眷全部贬为蓝户,剥夺他们所有的黄户权益,同时持我的名帖给韩府送一封信,问问他们想干什么?”
林盛听了尉迟文的话再无犹豫,挥挥手,七道血光迸现,柔软的草地上就多了七颗滚动的人头。
树林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瘫倒在地上的七具死尸的脖腔里还在嘶嘶的向外喷着血。
“拿他们的首级传告所有人,犯错不要紧,重要的是死不悔改,只要主动站出来承认的,家眷既往不咎,即便被处死,也会上阵亡名册……”
尉迟文的声音似乎是从地狱传来的寒风,即便面前站立的都是百战的悍卒,也齐齐的打了一个冷颤。
第四十一章执法权
第四十一章执法权
东京的早晨依旧是从打更头驼的梆子声中开始的,运送夜香的驴车从通明坊出来之后就沿着城墙根最后出了金水门……
接着出现的就是一辆辆装满热汤的水车,还有一些专门供给豪门大户家使用的河心水。
大户人家已经炊烟袅袅了,小户人家的丫鬟侍女就提着篮子出门与贫家主妇一起去街上购买朝食。
七哥汤饼铺子永远是最热闹的地方,一份带汤的汤饼加上两块炊饼,就是家里男人操劳一天的保障。
晨钟还没有响,还不到男人们出门挣钱的时候。
诺大的东京从空旷到人满为患仅仅是一炷香时间的事情。
赵祯的眼神不太好,即便是戴上老花镜依旧看东西看的不是很真切。
今天,他手里拿着一架望远镜。
望远镜整体呈黑色,处处泛着金属的光泽,充满了工业时代的韵味。
铁喜正在踞案大嚼,江米粥非常的顺滑,绵软,非常的和他的胃口。
赵祯早晨是不吃荤腥的,所以,桌案上摆的十几样食物没一样是肉食,这一点铁喜不是很喜欢。
“每天都是如此,没有半点的变化……”赵祯将望远镜递给了侍者,重新坐在桌案边上取了一个包子慢慢的嚼。
铁喜抬头疑惑的看看高台下的东京城笑道:“您以前说过,没有变化就是最好的变化。”
赵祯笑道:“以前是这样想的,现在不了,你父亲起了一个很坏的开头。
用哈密国证明一个国家长年累月打根基这事有待商榷,一夜之间起高楼也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当然,哈密的那一套也只适合哈密,不适合东京,这里的人什么都慢惯了,突然变快,他们会手足无措。”
铁喜笑道:“您才是大宋国的主人,这个国家必须以您的意志为前进的方向,就像我父亲在哈密国一样,慢有慢的优点,快有快的好处,总之什么适合大宋国,我们就怎么做,快慢都没有错,主要看人。”
赵祯丢下手里吃了一半的包子道:“总是和稀泥可不是一种理政的方式。
大臣们可以,王或者皇帝不成的,大臣们可以指望王与皇帝给他们拿主意,而王与皇帝只能自己拿主意,对与错总要分清楚的。”
铁喜笑道:“我父亲说以前有一位智者曾经告诉过他,不管是黑猫白猫只要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赵祯呵呵一笑,探手抹掉铁喜嘴边的米粒道:“好一个利字当头不顾其他的铁心源。
大宋是不同的,我们不是西域野人,考虑利益的同时还要考虑别的。
嗯,从今天起,你就跟随皇祖父一起去参加大朝会,你仔细的听着,看着就好,莫要多嘴!”
铁喜连连点头。
赵祯起身,铁喜也就吃不成饭了,他刚才虽然吃的很快,还是没有吃饱。
赵祯见铁喜的眼神依旧落在包子上,就抓了两个放在铁喜的手里,他自己拿了那个没吃完的包子,与铁喜一起一边走一边吃。
秘书监的官员眉头皱的很深,皇帝与哈密王世子两人没有丝毫的皇家风范,他不知道该不该记在起居注上。
今日的朝会与往日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朝会上依旧在议论开边,屯田,赈灾,剿抚一类的事情,算不得新奇。
唯一稀奇的是穿着二品小号官服的铁喜站在庞籍的身后参与了朝议。
铁喜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曾说,手里还拿着一枝哈密国特有的硬笔在一个小小的本子上记录今天朝会上发生的事情。
哦,这是在观政啊!
平章事文彦博瞅了一眼铁喜就不再看他。
铁喜观政不算奇怪。
大宋军队剿灭了西夏国之后,迁徙了银夏二州的百姓入关中,这离不开哈密国的支持,至少,需要哈密国支援数目庞大的粮草给屯驻在西夏的二十万大军。
一战之下,西夏国的丁口消失了七成,边军俘获的西夏人大部分都是妇孺,好在也同时俘获了大量的牛羊与物资,其中搬空兴庆府就已经可以有效的弥补大宋在西夏的耗费。
莫藏氏死于乱军,没藏讹庞携西夏皇帝李谅祚回到了黑水镇燕军司隔着大漠与狄青,杨文广对峙。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文彦博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弄死西夏国,然后好名垂千古。
收复燕云地的功绩,文彦博是不敢想的,当初太宗曾言“复燕云者王”这句话到现在依旧算数,却没人敢争取。
普天之下,能收复燕云又不侵犯皇家忌讳的人,恐怕也只有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哈密王世子了。
庞籍在平章事任上收复了青唐,进越国公,文彦博以为,自己任上收复了西夏,无论如何也该进吴国公。
这是千古未有之荣耀,也是人臣之巅峰,到了这个时候,朝政如何变幻,已经与他这个到达了人臣荣耀极限的人关系不大。
不管谁上位,最终他文彦博依旧是大宋的吴国公。
因此,他已经不再站什么队伍里,地位已然超然,干涉的国事越少,文家的荣耀就能保持的更久。
对他来说,铁喜站在朝堂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意外的,就当是一个年轻的后进,真的在观政罢了。
冗长的大朝议直到午时才结束,赵祯已经非常疲倦了,临走的时候还朝铁喜招招手,带着他就走进了后殿。
一起去后殿的人还有文彦博,参知政事曾公亮,开封府知府丁度,知枢密院事王德用。
铁喜对这个王德用有着极深的警惕之心。
别看此人已经年过七旬,平日里在朝堂上基本上不说话,可是,父亲早就说过,真正能够对皇帝产生巨大影响的人这个王德用绝对算一个。
从王德用若有若无飘过来的阴冷眼神,铁喜觉得这个老家伙好像对他没有多少好感。
好在文彦博温和的话语让他的心里平静了一些,他觉得没有必要现在就对王德用这个人示好,在敌我未分之前一动不如一静。
赵祯非常的疲惫,需要小睡片刻,文彦博等人坐在偏殿等候召见,一个个慢慢的啜饮着茶水,一言不发。
偏殿里的椅子很高,铁喜坐在上面双脚挨不到地上,即便如此,铁喜依旧坐的四平八稳,与其余重臣相比,养气功夫不遑多让,只是有些滑稽。
王德用不喜欢铁喜,却不敢质问他坐在这里的资格,这个弱不禁风的孩子身后,有一头比老虎还要凶恶的猛兽父亲,这头猛兽可不是豢养在御花园里的宠物,而是真正的嗜血猛兽。
大宋好不容易有了目前这个自开国以来最好的局面,大半都托这个孩子父亲的福。
铁喜刚刚施礼的时候,王德用心中依旧极为不快,眼见这孩子坐在椅子上已经一炷香功夫了依旧沉稳,不由得叹口气道:“世子在东京过的可还安好?”
王德用一开口,文彦博等人问问闭合的眼睛都睁开了一瞬间,不过,马上就合上了。
铁喜从椅子上滑下来,恭敬地施礼道:“劳动老大人动问,小子惶恐,回老大人的话,铁喜在京中一向安稳。”
王德用见铁喜把自己当老父亲一般尊敬,叹口气道:“仅仅十六天,东京城失踪的人口不下三百,不知世子可知晓他们的去处?”
铁喜微笑道:“准确的说失踪了两百二十六人,这些人都被我哈密国的属下,我父王听说这些人在京中为非作歹败坏我哈密名声,就全部召回了。”
王德用寿眉一掀沉声道:“哈密国对我大宋用间?”
铁喜摇摇头道:“在我父王还是大宋臣子的时候,这些人就已经存在了,这么多年,我父亲经营西域对这些人的管束有些鞭长莫及。
昔日的够义气的好兄弟如今变了味道,依靠我父王在西域打下来的名气胡作非为,我父王怕小子被他们蛊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如有不妥之处,还请老大人责罚小子便是。”
王德用没想到铁喜这么光棍,竟然一下子把话说穿了,还承认了,这完全出乎了他预料之外。
闭目养神的文彦博不由得笑了,都说铁心源乃是时间罕见的少年英才,没想到他这个儿子丝毫不比父亲差。
在东京城,哈密人本身就非常的显眼,大宋密谍司对哈密人也自然是在重点照顾。
这些年以来,虽然单远行以及胡鲁努尔行事低调,却并没有逃出大宋朝堂的法眼。
单远行在东京的势力膨胀太快,自然就良莠不齐,开封府也是看在铁心源与长公主的面子上没有严加追查,只是要他们自律。
没想到这些人得寸进尺,愈发的无法无天,就在王德用准备用大力剿灭的时候,哈密国人自己出手了。
王德用的怒火不是来自那些人的失踪,而是来自一拳打空之后的羞恼。
“如此说来,哈密国留在东京的暗桩,已经被世子拔除干净了?”
王德用平缓了一下气息接着问道。
铁喜摇头道:“还是留下了一些替小子奔走的人。”
“都是些什么人?”王德用继续追问。
铁喜皱皱眉头,抬头看着王德用道:“老大人难道以为小子孤身一人在京才合适吗?”
王德用不好跟一个少年争论,闭上眼睛不再说话,铁喜咬咬牙径直出了偏殿,走进了赵祯的寝宫。
文彦博淡淡的道:“王将军多事了。”
王德用赫然起身怒道:“死的都是大宋子民。”
文彦博晒然一笑继续闭目养神。
曾公亮叹息一声道:“现在,哈密子民,大宋子民还有区别吗?”
第四十二章不一样的温柔
第四十二章不一样的温柔
赵祯仰面朝天躺在躺椅上,微微闭着眼睛,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嘴角微微上翘。
王德用作为一个三朝老臣,他的忠瑾之心根本就不用怀疑。
在目前的大宋,敢攻击铁喜或者说敢质问铁喜的人不太多了。
赵祯知道这里面有自己怂恿的成分,另一方面,哈密国强大的军队,实在是铁喜最大的依仗。
对一个帝王来说,所有人发出统一的声音不是一个好事,这说明阴暗面是没有人监管或者看到,非常的危险。
对于铁喜他是发自内心欢喜的,这孩子应该是这个世界上与自己血脉最近的一个男子了。
把江山社稷托付给他,赵祯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皇帝即江山,江山与皇帝是一体的。
这句话赵祯记得很牢,因为这是他父亲在临终前对他说的,他至死都不会忘怀。
没有一个亲生儿子是赵祯此生最大的痛苦,而铁喜的出生让他在无限的痛苦之中看到了一缕阳光。
这孩子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孩子屁股上的胎记跟自己腰上的胎记极为相似,他有这样的胎记,女儿有这样的胎记,外孙也有,这就够了。
这个秘密赵祯除过跟赵婉说过之外,再也没有谈起过。
外面的那些人以为自己是贪图哈密国才决定将外孙立为太孙,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如果没有血缘,哈密国与大宋将是一对相互谋算的对手。
铁心源在亲情上处理的很好,至少表现出了一家人的样子,不论是哈密吃亏还是大宋吃亏,说到底都是一家人的事情,两国能从风雨飘摇中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很难得。
铁喜跪坐在赵祯的身边,耷拉着脑袋轻轻地捶着赵祯的双腿,被王德用质疑,他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很多时候,王德用都是一个木头人,很少在朝堂上发表自己的见解,一旦他说话了,所有的人都明白,那是皇帝的意思。
“怎么,被人家给呛了?”
赵祯闭着眼睛笑道。
铁喜委屈的道:“处理一些渣滓而已,王德用却咬着不放。”
赵祯笑道:“东京城上三军都在他的监管之下,平白无故的少了两百多人,他自然是要问的。
而且,你还没有做多少遮掩,不问你问谁?”
“我娘告诉过我,孙儿在东京做事,最忌讳的就是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的,有时候即便是没有坏心思,事情干的隐秘反而会让人觉得存心不良。”
赵祯呵呵一笑,拍着躺椅扶手笑道:“你娘就没告诉过你,上位者不认错这个道理?
你爹爹当初干了坏事,明明所有证据都指向他,被包拯关在监牢里都咬定牙关坚决不认错,这一点你要跟你爹爹学,你娘虽然聪慧,终究是女子,少了几分坚持。
你这样被人家一问就和盘托出的样子要不得。”
“可是,皇祖父也下过罪己诏啊,还不止一两次。”
赵祯大笑着从躺椅上坐起来,抚摸着铁喜的圆脑袋笑道:“向黄天,向后土,向祖先,向死去的英灵,以及虚幻的天下百姓认错,其实不算认错啊,那只是一中平息民间愤怒的一种方式。
记住了?以后多在祖先面前忏悔,多在神灵面前祈祷,多告诉百姓一些他们想要看到或者听到的好话。
那么,即便是你做了坏事,百姓们也会原谅你,至于祖先,神灵原不原谅其实并不重要。
一定要记住,不能对你做错的事情本身认错,是一个上位者时时要注意的,否则人家就会怀疑你的智慧以及统领他们的才能。”
铁喜觉得祖父今天非常的奇怪,他说的话一时半会还弄不懂,铁喜准备一回到东宫,就立刻写信问问父亲。
赵祯用热毛巾擦了一把脸,就带着铁喜去了偏殿,汇合了几位重臣之后就一起去了大庆殿的偏殿去那里看那架巨大的铁路模型。
虽然仅仅过了半个多月,铁家院子里的梨树上结的果子已经褪去了青涩,渐渐变得可口起来。
尉迟文丢掉手里的果核在水缸里洗了手,嘎嘎看的一脸黑线怒道:“我刚才还在用水缸里的水煮茶来着。”
尉迟文笑道:“没关系,我的手很干净,再说我也就洗了两次罢了,水很干净,你喝了也没关系,听说你在军中连马尿都喝过,这时候讲什么干净。”
嘎嘎翻了一个白眼道:“胡鲁努尔跑了,你怎么还这么若无其事?”
尉迟文嗤的一声笑道:“这好像是你的事情,我现在刚刚清理完毕门户,没时间帮你。”
嘎嘎怒道:“你在东京城杀人杀的尸山血海的,谁不害怕?胡鲁努尔早就跟那些人有勾连,见你杀人杀的如此忘我,他要是不跑才是怪事,我现在的困境都是你造成的。”
尉迟文又摘了一个梨子咬了一口道:“我当初就告诉过你,赶紧把胡鲁努尔的家财弄到手,然后干掉他,你非要磨磨唧唧的等胡鲁努尔自己醒悟过来自动把钱财交上来。
现在出岔子了吧?你呀,真是人财两空。”
嘎嘎仰着头瞅着站在磨盘上的尉迟文道:“昨日有一队行商出门一路向北去了洛阳,本来没什么,可是,这些人一出城就换上快马一路狂飚,导致我派去的人手没有跟上,之说那些人的骑术精湛至极。
你说这些人中间不会有胡鲁努尔?”
尉迟文正色道:“我没有接到关于胡鲁努尔离开的消息,所以你大可放心,他一时半会还走不了。“
“你在他身边安插了暗桩?谁啊?胡鲁努尔狡猾至极你的暗桩别给他蒙骗了。”
“他那个瘸腿老婆!”
“啊?不是说他们两个很恩爱吗?”
尉迟文不耐烦的道:”恩爱也有一个限度,我找胡鲁努尔的岳父,问他想要死还是想要活,那个早就不在衙门干的胥吏自然知道如何选择。”
“我觉得老婆一般不会背叛丈夫,你也知道,李大将军就是为了一个女人跑了。”
尉迟文淡淡的道:“你看着吧,不会有什么意外。”
嘎嘎摇头道:“我觉得还是多一层防备比较好,多派点人去监视胡鲁努尔全家!”
尉迟文瞅着走出小院子的嘎嘎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你见到的全是恩爱夫妻,丫头对你也死心塌地,处处维护你,老子见到的却是人世间最丑恶的东西。
说起来,大王对你还真的是关怀备至,为什么这种关怀我总是得不到呢?“
眼看着天黑了,尉迟文就走进了铁心源以前居住的房间,熟门熟路的掀开床底下的一块砖,从里面取出一个油布包裹。
他先是仔细瞅了一遍包裹的外形,记住了麻绳捆扎的方式,小心的从绳结部位取下一根白色的毛发,这根毛发应该是铁狐狸的,放在一边用一本书压住,这才抽开了绳结,打开了包裹。
包裹里面有一本厚厚的札记,全是用炭笔写的,可是,尉迟文却看不懂。
他相信这里面记述着大王所有的秘密,可惜,他一个字都看不懂,他仅仅知道,这份札记是用欧罗巴文字写成的。
欧罗巴是西边一个极为遥远的国度,远的让人对这段距离产生绝望的心态。
他不明白,大王是如何会这种奇怪的欧罗巴文字的。
这份札记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打开了,他甚至抄录了其中的一段文字请教了东京最博学的拜火教长老。
这个博学的长老唯一能告诉他的是,这是欧罗巴文字写成的札记,却看不懂里面说的是什么。
如果能够解开,尉迟文相信,他对大王的了解会更上一层楼。
尉迟文挑亮了灯芯,从怀里掏出另外一本札记,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抄录……
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总有人能解开这个谜团。
这种枯燥的工作,尉迟文干的非常有耐心,直到天亮,他才抄写完毕了最后一个字符。
他先是静气凝神一会,才重新包扎好这个油布包裹,铁狐狸的那根毛自然也放在原来存在的地方,最后是挽那个蝴蝶一样的绳结,为了挽好这个绳结,尉迟文练习了两天。
今天,这部札记就该送到世子殿下的手里面了,这是大王的吩咐,尉迟文不敢违背。
就在他把自己抄写好的那部札记揣怀里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因为他猛然间明白了一件事——世子殿下绝对能看得懂这里面写的到底是什么,负责大王为什么要专门交代把札记送给世子殿下呢?
他重重的在脑袋上捶了十几拳头,等到心情平复下来,他觉得脑袋痛的厉害。
眼前浮现国大王交代这件事的时候脸上浮现的温柔,这让他的脑袋更加的疼痛了。
“你把关怀给了嘎嘎,把温柔给了喜哥儿,把纵容给了乐哥儿,把怜爱给了小蕊儿,唯独把黑暗给了我……”
尉迟文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流,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要告诉大王,他一点都不喜欢去监牢,却总是说不出口。
抱着札记坐在马车里,尉迟文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贼,这让他感到非常的羞耻。
无数次的想要把怀里的那本抄录本撕碎,然后用过烧掉,最后把纸灰吞咽下去……
马车驶进东宫,尉迟文面无表情的捧着那个油布包走进了铁喜的书房。
那个阳光般的少年,正笑嘻嘻的看着他,尉迟文木讷的将油布包放在铁喜的书桌上道:“这是大王命我交给世子的密函。”